陈宫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我在想,袁术……可是明主?此人骄奢淫逸,刻薄寡恩,非成大事之相。我等今日背吕投袁,他日是否会落得兔死狗烹之下场?此其一。”
“其二,吕布虽疑我,但此战部署,并未完全剥夺我之权柄,仍予我预备队指挥之职。若我此刻反叛,固然可致吕布于死地,然则城外数万将士,包括高顺、张辽等并州精锐,乃至那些正在死战的丹阳兵,他们何辜?一旦城破,袁军涌入,下邳必遭屠戮,徐州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我陈宫,岂不成了引狼入室、荼毒生灵的千古罪人?”
“其三,”陈宫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们看战场形势!吕布军虽处守势,伤亡不小,但阵型未乱,核心尤在!高顺的中军依旧稳固,张辽的骑兵尚未出动!吕布本人更是稳坐中军,未见丝毫慌乱!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仍有后手,仍有决胜的底气!此刻我们若动,万一吕布顶住了袁军这最后一波猛攻,甚至……甚至反击得手了呢?那时,我等便是万劫不复!”
四位将领闻言,皆是一震,再次望向城外战场。
果然,尽管右翼在桥蕨这支生力军的猛攻下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但中军高顺部依然稳如泰山,甚至隐隐有向前反推的迹象。
而吕布的帅旗,始终矗立在最危险的地方,不曾后退半步。
那杆旗帜,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
徐翕喃喃道:“军师所言极是……吕布,犹有一战之力啊。”
城外的战况也印证了陈宫的判断。
右翼结合部,烟尘蔽日,杀声震天。
魏续、宋宪、侯成等人已然竭尽全力,甲胄破损,血染征袍,率领着士卒用血肉之躯抵挡着桥蕤军一波猛似一波的进攻。阵线如同被拉至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彻底崩断。
吕布的意识深处,冷静的在飞速分析:“右翼压力已达临界点,魏续他们撑不住了。桥蕤军攻势虽凶,但侧翼暴露,高顺的陷阵营如果能前压牵制李丰,我率骑兵直插其肋,有机会……”
但这理性的计算,很快被一股从四肢百骸、从骨髓深处涌起的灼热洪流冲得七零八落!那是肌肉在渴望杀戮,是血液在渴望奔腾,是灵魂在战场煞气的刺激下发出的狂暴咆哮!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暴戾如同野火般席卷吕布的思维,让他几乎想要仰天长啸,将那该死的分析和谋划统统撕碎!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那弧度冷酷而轻蔑,属于吕布的本能在嘲笑他的“瞻前顾后”。眼前这惨烈的战局,在他眼中,不再是需要计算的棋局,而是一场……需要他亲自下场终结的游戏!
中军那杆高大的“吕”字大纛下,那具身高九尺的魁梧身躯,一直凝立如山的身躯终于动了。
“嗡——”
方天画戟被他猛然举起,冰冷的戟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如同一道撕裂天幕的闪电。那动作浑然天成,是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霸道。
“魏越!成廉!”声音出口,带着一种穿透战场的锐利,那声线深处压抑着一丝即将爆发的兴奋与不耐烦,“随我向左!踏平桥蕤!”
“高顺!陷阵营前压三十步,碾碎李丰!”
“诺!”
就在这命令如同惊雷般炸响的瞬间,魏越与成廉眼中几乎同时迸射出嗜血的光芒。
“哈哈哈!终于轮到我们了!”成廉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虬髯怒张,眉宇间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他狂笑着拔出战刀,声音如同破锣般嘶哑却极具穿透力,“儿郎们!主公有令,随我碾碎那些杂碎!让袁术的走狗尝尝并州铁骑的厉害!”
与此同时,一直如山岳般沉稳不动的高顺,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喝道:“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八百陷阵营甲士齐声应和,声浪虽不高亢,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他们第一次主动向前推进!
赤兔马感知到主人的战意,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嘶鸣。下一刻,一道火红色的闪电便已窜出!
成廉几乎是吼叫着催动战马,魁梧的身躯与沉重的铠甲仿佛与坐骑融为一体,化作一具狂暴的战斗机器,一马当先地紧追着那道火红色的身影而去。他身后的骑兵受其感染,也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一股红色的铁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席卷而出。
相比之下,魏越的动作更为迅捷而无声。他没有怒吼,只是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瞬间眯起,锁定了前方吕布即将撕开的缺口,以及缺口后方那面尚在指挥的“桥”字帅旗。他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发现猎物的恶狼。
“跟上主公!盯紧他们的弓箭手和旗官!”魏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亲随的耳中,带着一种精准的残忍。他轻轻一夹马腹,矫健的身躯伏低,战刀出鞘,寒光一闪,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后发先至,几乎与成廉并驾齐驱,却又巧妙地错开半个身位,仿佛两把配合默契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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