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狗胆!!!”
这一声吼,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吕布的狂怒、以及蓝图被毁的绝望,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猛地转身回帐,右腿带着破风之声,狠狠踹向身旁沉重的楠木案几!
“轰隆——哗啦啦!”案几应声翻倒,其上竹简、令旗、笔墨纸砚如天女散花般飞溅滚落,狼藉一片!
似仍不足以宣泄这滔天怒火。
吕布赤红的双眼一扫,瞥见案旁那个盛水净手的青铜水盂,想也不想抄在手中,运足臂力,腰身一拧,如同投掷巨石般,狠狠砸向帐篷中央那根粗大的支撑木柱!
“哐当!!!”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巨响炸开!
坚实的青铜水盂瞬间变形凹陷,半盂清水泼洒而出,溅射得到处都是,打湿毡壁,淋湿散落的竹简,墨迹在清水中缓缓晕开,如同绝望哭泣的泪痕。
“反了!反了!!!”吕布如同被彻底激怒、挣脱锁链的洪荒凶兽,在帐内来回暴走,每一步都让地面发出闷响,浑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因愤怒而噼啪作响。
雷霆般的怒吼震得帐篷簌簌发抖。
“谁给你的权力?!谁让你去杀他全家的?!啊?!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公?!”
他猛地冲到依旧跪在帐口的魏续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魏续完全笼罩。
居高临下,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失望与被愚蠢行径拖累的滔天怒火:“我军新得庐江,血战方休,立足未稳!四方诸侯、庐江士族、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我要的是安抚人心,稳定秩序,招揽贤才,是让天下人觉得我吕布可投、可依、是明主!不是让你去屠城灭门,让天下人视我为残暴不仁、嗜杀成性的屠夫!!!”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炸开。
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刘勋家族在庐江盘根错节,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屠戮全族,不仅会让庐江士族大户人人自危、离心离德,更会给曹操、孙策这些敌人送上攻击他“豺狼本性”的绝佳口实!
这简直是在自绝于士人,自绝于天下民心!
“我三令五申,入城之后,秋毫无犯,只诛首恶刘勋一人,余者不究!你魏续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还是觉得如今手握丹阳兵,翅膀硬了,可以罔顾军令,自作主张了?!”吕布越说越气,怒火攻心,杀意盈胸,猛地探手——
“仓啷”一声清越龙吟!
腰间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的佩剑应声出鞘!
雪亮寒光在昏暗帐内一闪,映照出吕布那双赤红如血、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眸。
剑尖划过冰冷弧线,带着尖锐破空声,最终精准地抵在了魏续剧烈滚动的喉结之上!
冰冷剑锋触及皮肤,致命的寒意让魏续浑身剧烈一颤,脸色瞬间死灰,再无半点人色。
他能清晰感受到剑尖传递来的死亡气息,却不敢有丝毫躲避,只是紧闭双眼,牙关紧咬,引颈待死。
一旁的侯成、宋宪也吓得魂飞魄散,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钻进地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被寒冬冻结,落针可闻。
所有亲兵都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目光死死盯着那柄决定生死的剑。
然而,那闪烁着致命寒芒的剑尖,紧紧抵在魏续喉结上,因吕布手臂的极怒而微微颤抖,发出细微“嗡嗡”声,却终究……没有向前递出那最后半寸。
剑在抖。
吕布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多年,此刻却在抖。
剑锋之下,是魏续滚动的喉结,苍白绝望的脸。
但吕布赤红的眼中看到的,却陡然变成了更多的东西:是并州草原上那个梗着脖子跟自己打架的倔强少年;是荥阳兵败时拖着伤腿和自己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兄弟;是昨日面对数倍敌军,浑身被血浸透却嘶吼着死战不退的将领……那背上纵横交错、杀伐留下的旧伤疤,此刻在荆条新鲜的血痕衬托下,刺目惊心!
他是自己的小舅子,更是丹阳新军的主将,是这支核心战力的领导者。
杀了他,军心会不会散?
这支自己立足的根本力量,会不会因此离心?
极致的、维系军法威严与霸业基石的理智,与焚尽一切的、维护权威的怒火,在他脑中疯狂交战、撕扯、角力,几乎要将他撕裂!
君主的尊严要求他必须严惩,甚至以血洗刷污点。
但兄长的情谊,现实势力的平衡,却像无数只手,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
这死寂般的对峙,持续了良久,漫长得令人窒息。
终于,“当啷”一声刺耳无比的金铁交鸣,骤然打破死寂!
吕布猛地收回佩剑,带着一股宣泄不出的狂暴力量,狠狠将宝剑掷在地上!
“滚!都给老子滚起来!”他霍然背过身去,不愿再看那副狼狈凄惨的模样,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疲惫、深深的无奈和尚未平息的余怒,“看在昨日血战,尔等未曾退后半步!看在多年追随,出生入死的情分上!这次……饶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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