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姜氏总部。
姜晚黎在待客区旁的那盆细叶寒兰后面找到正扒拉着一根寒兰叶子当逗猫棒玩的,刚要喊它回去,还没出门,包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姜晚黎看了眼仰着脑袋看向她、轻“喵”的猫团子,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脸上有两分意外。
她按下接通,将手机放在耳边。
“任叔叔?”
“哎!”那边话音慈爱,带着爽朗笑意,“晚黎,你爸爸最近怎么样了?”
姜晚黎唇瓣弯起,“基本已经快大好了,任叔叔,你们是要回来了吗?”
“对,明天中午的飞机,研究所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这次我和你师兄妹们都回去,大概能在北城待上半个月。”
“那等您回来,我去拜访您。”
见她接电话,尾巴一甩,又想去祸害那盆细叶寒兰,姜晚黎半蹲下身,伸手在她脑袋前挡了下,小家伙原地打了个转,一头扑来了她腿边。
脑袋在她腿上‘喵呜喵呜’地撒娇般蹭着。
姜晚黎眸色温软,顺着它的意给她撸毛。
任颂那边更高兴,听到姜晚黎这话,又道:“这次半年多没回来,后天回去后我让人办了一场接风宴,你师兄妹们都来,晚黎,你也抽个时间过来?大家一起聚聚。”
不说别的交情,只在身份层面,任颂就称得上姜晚黎一声恩师,他亲自打电话来,于情于理她都不好推脱。
姜晚黎撸着应下:“好,我一定准时到。”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落地后第一时间,任颂就给姜晚黎发来了接风宴的具体时间和地方。
这场接风宴是私宴。
除了任颂和几位她熟悉的师兄妹,并没有外人。
一见面,任颂就把她叫到了身边。
问完她这段时间的近况后,就和她说起了医学研究所那边的事,说着说着,任颂不知怎么想到了姜晚黎跟着他学医的那段时间。
他住了住音。
惋惜地长叹着气。
话中全是惆怅。
“当年任叔叔把你从章裕那老顽固手里要回来,还费了不少劲,本以为你终于能跟着我们去研究所将天赋发挥到极致了,谁能料想到三年前那场变故,让一切都变了样。”
说起这个,刚才气氛热络的几位师兄也都叹气。
姜晚黎面上倒没有太多外显的情绪。
那些旧事在接连的变故中,她早已释怀。
倒是任颂这个医学界人人趋之若鹜的泰斗前辈,还始终耿耿于怀。
姜家没有别的子女,姜晚黎修金融学是毋庸置疑的事,但除了继承家业,她自小热爱医学,姜父姜母支持她,大学期间任她去喜欢的领域追逐梦想。
她原本也只是兴趣使然,顺道修了门双学位,但没想到任颂看中了她在医学上的天赋,硬是磨着章裕将人要了来,收进他门下,让她跟着他去研究院。
就在一切阻碍都扫清,任颂美滋滋的带着自己的得意学生要去研究院时,结果姜家突然出了事,姜晚黎连学业都没修完,就被迫临时接手了岌岌可危的姜氏集团。
任颂这三年也新收了两个学生。
但每收一个,对当年那件事的惋惜就更重一分。
如今见着了当初的得意门生,他更是可惜得连连叹气。
一旁同样想起当年旧事的师兄唐澈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姜晚黎说:
“小师妹啊,你赶紧处理集团的事,我和老师还等着你重新回来呢。”
姜晚黎笑着扬眉:“行啊,等我把姜氏重新扔给我爸,我就去找你们。”
任颂一脸‘我可要当真了’的神色:“那咱们可说好了,等回去我就督促着你爸快点锻炼,年纪轻轻的,把这么大的集团全扔给闺女,他自己在国外享清闲!”
宴会气氛再次恢复热闹。
临近中午,唐澈看了看表,又看向拉着姜晚黎聊得兴起的恩师任颂,无奈地过去出声提醒:
“老师,什么时候让人上菜?我提前安排。”
任颂看了眼时间,“不急,还有一个人没来。”
唐澈正想问还邀请了谁,话还没出,门被侍应生从外面推开,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抱歉任叔,来晚了。”
听着这道声音,姜晚黎握着酒杯的指尖蓦地一紧。
唐澈转头看过去,在看到傅氏这位除了特定场合、鲜少能被人请动的世家掌权人时,明显愣了一愣。
任颂站起来,忙招呼傅闻砚过来坐。
并转头给唐澈几个还在懵逼的学生们介绍:
“你们不是天天缠着我问研究院这几年的庞大资金是谁投资的吗?今天傅总难得有时间,我专门给你们请了来,让你们见见。”
以唐澈为首的几人迅速反应过来。
连忙擦了擦手心的潮湿,纷纷起身,忐忑又诚惶诚恐地和这位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的人物打招呼。
傅闻砚没一点架子,一一颔首回应后,漆色眸子不经意地看了眼任颂身边半垂着睫、唇角微挽着淡淡笑意,除了最初他进来时,随着唐澈他们出声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再也没说话的姜晚黎。
任颂的热络可见一斑,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研究所这几年来的经费和设备,闻砚,可多亏了你多次的投资,前段时间研究所忙,任叔还没机会好好谢谢你。”
傅闻砚坐下,语气很随意:
“任叔客气了,能为医疗事业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任颂笑容满面,拉着姜晚黎和傅闻砚说研究所的事。
另一边,自从傅闻砚来后,连中心圈都不敢挨边的几位‘不成器’的师兄们躲在餐盘水果区不敢凑近。
趁着摸水果的间隙,神经时刻紧绷、打着十二分精神的小师弟王衡偷偷用手肘戳了戳唐澈的手臂,声音压得仅容两个人听到,吐槽道:
“你看咱导儿对人家傅总的态度,再看看对我们的?今年整个上半年,我都没见他对我笑一下。”
“……”唐澈侧他一眼,无语:“咱们老师面前的那位可是北城傅氏的掌权人,权贵中的顶尖权贵,你要是咱老师,你会比他还热情。”
王衡进研究所的时间晚。
但对北城圈子里的事也稍微有点耳闻。
他往那边看了几眼,忽然道:
“之前咱们小师妹嫁的那位,就是眼前这位吧?”
这次他声音压的更低,“我听说刚离婚?”
唐澈看着那边,再瞧着今天这场接风宴,他家老师先是把他们小师妹喊了来,又费尽心思请来了这位一般人请不动的傅总,他轻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
“咱们老师今天……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傅闻砚很好说话。
和任颂聊了聊研究所的近况,便陪着任颂聊家常,气氛一如最初热络松弛。
聊了会儿,任颂不动声色看了眼自己另一边、自从傅闻砚过来,就很少开口的姜晚黎,片刻后,他放下酒杯,喊来唐澈去催上菜。
“时间不早了,别饿着,来来,咱们去里面边吃边聊。”
说完,怕姜晚黎提前找借口走,任颂还特意对她道:
“晚黎,我记得你有一道很喜欢的饭前甜点叫沙蟹什么来着?任叔叔年纪大了,记不全那名儿了,不过这里的掌厨,做那道甜品非常拿手,我特意让人点了,你待会尝尝。”
姜晚黎弯唇,“好,谢谢任叔叔。”
一行人往里侧包厢走去。
姜晚黎走近才发现,不知道是谁这么会排座位,她的位置恰好和傅闻砚正对着。
一抬眼,目光就能对上。
上次在‘竹篁’会所外面碰面那回,离开时傅闻砚轻嗤的那句语调不明的话直到现在还让她无端不安。
这会儿这种宴会座位,更是让她头疼。
但对面任颂已经拉着傅闻砚坐下。
并热情地招呼他们快些坐,这里没外人,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
当着傅闻砚的面提议换位置,得罪人是往死里得罪的,姜晚黎没法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只能硬着头皮在傅闻砚对面坐下来。
菜一道道上来,见这夫妻俩还是没任何动作,跟不认识一样,连句交流都没有,任颂轻咳了咳,对姜晚黎说:
“晚黎啊,任叔叔几十年围着研究所转,对你们集团上的事了解的不多,但你和傅总,一个接手姜氏,一个掌管傅氏,平时业务往来难免有交集,要不,你们碰个杯?”
身后负责倒杯的侍应生有眼色地过来,还没靠近,傅闻砚就虚挡了下一口没碰过的酒杯。
“不了,司机没跟着,没法喝酒。”
他半靠着椅背,姿态闲散,腕骨漫不经心地搭在桌沿,说这话时,嗓音很随意,锋利的眼皮微垂,没往姜晚黎那边看。
见状,任颂无声叹了下。
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