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砚合上笔记本,锋利漆黑的眸子轻抬,沉沉掠过外面浓黑的夜色。
面色平静如常,几乎看不出喜怒,只有轻讽的嗓音渗出一点讥诮。
“不用。她不想回来,再打也不会回来。”
就像那只被收进柜子中的行李箱。
他没顺着她的意签字,她也只是暂时将箱子收进了柜子,里面的东西却不曾往外收拾。
另一边。
姜氏总部。
乔舒宁起身走过来,随手拨了下姜晚黎办公桌前的摆件,问她:
“晚上不回去了?”
办公桌后的女子靠在背椅中,指尖用力按了几下眉心,语气很闷:
“今天先不回去了,我怕关系越闹越僵,等我想想怎么把局势扭回来再说。”
乔舒宁也皱了下眉。
这么多年的闺蜜,她很清楚姜晚黎在担心什么,因为一场短期限的家族联姻,连累整个姜家得罪傅闻砚可没有好处。
她绕过办公桌,走到姜晚黎身后,伸手抱了抱她,用最轻松的语气说:
“那你今天跟我回去住,工作是不是处理的差不多了?走,正是大好的夜景,我带你出去散心。”
姜晚黎唇角弯起笑,拍了拍乔舒宁的手臂,“大小姐,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伯父都打电话催了两次了。”
“至于晚上住哪儿——”姜晚黎对她指了指后面一应俱全的休息室:“里面不就有现成的地方?你忘了,三年前公司面临危机那次,你还陪我在这儿睡了一夜呢。”
乔舒宁往里看了眼。
她自然知道里面配着专门的休息室。
她只是怕她一个人不行,想陪她解解闷。
姜晚黎也明白乔舒宁的意思,她转过椅子树懒似的回抱住她,语气中压着笑,宽慰道:
“大小姐,放宽心就好,虽然联姻上的事目前一时半会儿有点棘手,但我今天工作上的状态可是绝佳。你看这些文件,就剩一点了,我今天晚上处理完,这样明天和后天就不用着急来公司了。”
乔舒宁看着摊在桌面上的文件和电脑上的资料,只能点头:
“行吧,明天如果你还在公司的话,我再过来。”
二十分钟后,乔舒宁离开公司。
她走后,姜晚黎继续看文件。
八点多早已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总部大楼中绝大多数的楼层都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寥寥几个加班的部门还亮着灯。
在精神还不算疲惫的时候,晚上人静,效率更高。
九点半,姜晚黎合上最后一份文件。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起身去接了杯咖啡,缓步去了宽大的落地窗前,放空思绪看下面街道上繁华到极致的车水马龙。
不再刻意分出注意力全心贯注地去做旁的事,一闲下来,那些被刻意逃避的问题潮水般再次涌入脑海。
望着落地窗外的繁华夜景微微出神,一杯咖啡还没喝完,门外突然传来两道稍轻的敲门声。
姜晚黎回神,往后看去,“进来。”
话音落地,门被从外面推开。
方岚拎着打包的夜宵心情甚好地进来。
“听王秘说,这个点姜总还没回去,我顺路打包了些夜宵给您送来。”
方岚从毕业实习开始就一直在公司,今年也才刚刚三十出头,她原本也是爱说说笑笑整日将笑容挂在脸上的性子,
直到三年前姜晚黎被迫仓促之下接手公司,方岚要时常出去谈业务,在一个接一个酒局上,这才迅速沉稳老练起来。
就连在工作中,为了时刻保持最高效率,也习惯性肃穆着一张脸一丝不苟。
但今天,她心情高兴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心情破天荒得好。
就连姜晚黎都忍不住打趣她一两句:
“这都快十点了,特意跑来公司一趟还这么高兴,怎么,路上捡着钱了?”
两人认识的时间长,私下里相处的也很随意,方岚在她面前并不拘谨。
将夜宵放下后,她笑着挑挑眉,高兴地说:
“今天晚上刚签下来一个大项目,可不算是捡到钱了,要不是时间太晚,我都想庆祝一下。”
姜晚黎忍俊不禁,“我们方特助能力出众,平均每周至少签三个大单,什么样的项目能让你这么高兴?”
方岚凑过来,讨赏似的道:
“就丰海集团那个谈了好多次都没啃下来的季度单,您还有印象吗?”
姜晚黎还真有,丰海集团的项目是不错,也很有优势,只是对方的那个负责人很难搞,就上个月她还听方岚抱怨了好几次。
“那今天是怎么拿下来的?”
“简单!”她说:“其实之前是我把问题想的复杂化了。两家合作、我和对方的负责人对接,说到底,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伙伴,那就按照合作伙伴的流程来,我不需要考虑那个负责人本身好不好搞,我们是谈合作的,只要在合作的基础上,我把我们这边该做的都做好,再说点好听的话讨得对方开心,那项目自然成。”
合作关系……
一语拨开云雾。
姜晚黎听着这几个字,目光微顿了下,随后慢慢笑开。
她和傅闻砚的联姻,本质上来说,可不也是这种关系么。
就像公司合作做项目。
他是甲方。
而她是乙方。
离婚的事,说到底还是她太着急了。
姜、傅两家的联姻,就如同公司之间的合作,是甲方抛下橄榄枝,才促成这段合作。
如今就算合作关系要终止,也该由甲方来提,而不是她这个并不占优势的乙方。
她需要做的,只是维持好双方的关系,就算将来不会再合作,也别在生意场上结仇人。
“姜总?”见自家上司没说话,方岚试探着轻轻喊了声。
姜晚黎回神,放下咖啡,看向自己身边这个已经成长为左膀右臂的得力助手,笑说:
“等周一我安排人给你举办庆功宴,明天周六,公司中没什么要紧事,好好歇两天,周一再上班。”
方岚喜笑颜开,“遵命!姜总!”
第二天下午姜晚黎回了澜庭公馆。
心情和一天前离开时的满心沉重稍有不同。
傅闻砚去傅氏集团还没回来。
张姨捧着食谱研究新菜品,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心思虽然在食谱上,但眼神却时不时往大厅外看。
直到再次抬头时,冷不丁瞧见姜晚黎开车回来,她脸上瞬间溢出笑容,扔下食谱,擦了擦手上洗菜的水渍,就快步迎出去。
“太太?您回来了?午饭吃过了吗?我去给您重新做些饭菜?”
姜晚黎从外面进来,语气温和:“不用麻烦了,张姨,我吃过午饭了。”
她走向岛台,倒了杯水,目光在大厅环顾一圈,“先生还没回来?”
见太太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张姨紧悬着的心重重松了口气,她忙回道:
“傅总今天一早就去公司了。”
说罢,她忽然想起来厨房里有她根据姜晚黎的口味新研究出来的果茶,快步进去端出来。
“这是微甜口感的果茶,太太尝尝?”
姜晚黎接过来,轻抿了口。
除却雇主这层关系外,张姨其实打心底里喜欢姜晚黎。
人随和,又没什么架子,还十足的乖巧懂事,过去那三年,她都没见过这夫妻俩闹过什么不愉快。
而这次这种紧绷僵窒的氛围已经持续了快两天,张姨怕他们小两口晚上见了面再接着吵,忍不住低劝了句:
“太太,您别怪我多嘴,这夫妻呀,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两个人好好说说就说开了。”
姜晚黎晃了下杯子,果茶中晶莹剔透的细碎果肉微微摇晃,她无奈笑笑:
“张姨,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和傅闻砚这种,和正常的不太一样。”
姜晚黎没在大厅待太久。
很快便上了楼。
她走后,张姨低叹了口气,来到座机前,按照昨日傅闻砚的吩咐,拨去了电话。
“傅总。”等那边接通,她先出声:“太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