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策马横在吕玲绮身前,手中长枪遥指关羽,枪尖寒芒吞吐。
关羽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抚着长髯的手停在半空,凝视着眼前这个同样银甲白袍的年轻将领。
青龙偃月刀卷起千重浪,当头劈下。
赵云毫不示弱,长枪一抖,枪尖迎向那霸道绝伦的刀势。
“叮叮当当!”
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在河滩上炸开,刀光枪影搅成一团,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大片的水花与泥浆。
关羽的刀法大开大合。而赵云的枪法则灵动飘逸,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
转瞬之间,两人已交手数十回合,竟是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对岸山坡上,徐庶看着战局,眉宇间却无喜色,他深知此战目的不在于分出胜负。
“鸣金!”徐庶果断下令。
“当~当~当~”清脆的鸣金声响起,回荡在河谷之间。
关羽闻令,一刀逼退赵云,随即勒马回撤,那张枣红色的脸上满是傲然之色。
“将军好武艺!今日有军令在身,不能尽兴。来日你我,再于沙场之上,一决生死!”
赵云没有追击,他只是勒马立于河滩之上,长枪斜指地面。
关羽率部退去,洪水也渐渐消散,留下的,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满地狼藉。
近千具身穿轻甲的骑兵尸体与战马的尸骸混杂在泥泞之中,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殷红的血水汇成一条条小溪,在坑洼的地面上缓缓流淌。
触目惊心。
吕玲绮失魂落魄地站在尸骸之间,那张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可爱脸蛋上,此刻满是泪痕与泥污。她手中的方天画戟,第一次让她感觉如此沉重,重得她几乎抬不起来。
她赢了无数次单挑。
可她第一次真正统兵作战,就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如此彻底。
赵云策马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颤抖的背影,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玲绮将军,回营吧。”
返回大营的路上,幸存的骑兵们死气沉沉,无人言语。没有了出征时的意气风发,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失去同袍的悲伤。这股沉默的哀恸,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吕玲绮的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中军大帐。
不等任何人通报,吕玲绮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哐当!”
她将那杆沾满了血与泥的方天画戟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帐内正在议事的众将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吕玲绮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紧紧贴着手背,泣不成声。
“玲绮轻敌冒进,致三千铁骑折损近千!请主公……降罪!”
她的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典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张辽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
郭嘉与周瑜对视一眼,皆是默然。
帐内众将无不色变。三千精锐骑兵,一战折损三分之一,这绝对是一场惨败。
唯有主位上的刘策,平静得有些异常。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跪在地上的吕玲绮,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知道错在哪了吗?”
极致的冷静,与吕玲绮的崩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大帐。
吕玲绮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我不该轻敌……不该孤军深入,中了敌人的水攻之计……”
刘策终于将视线投向她,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她的灵魂。
“你最大的错,是把战争当成了你家后院的比武!”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狠狠砸在吕玲绮的心上。
“你只想着赢,只想着冲杀,只想着证明自己有多勇猛!却没想过,你的每一个决定,背后都牵扯着上千条活生生的人命!”
“战争,不是游戏!吕玲绮!”刘策猛地站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手中握着的,不是让你逞威风的玩具,是决定数千个家庭悲欢的权力!你今天一个愚蠢的冒进,就让近千个母亲失去了儿子!”
吕玲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刘策的话,比任何军棍都更让她痛苦。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张悲痛欲绝的脸,听到了无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策看着她,语气稍缓,却依旧冰冷。
“抬起头来。”
吕玲绮缓缓抬头,泪眼婆娑。
刘策从案几上拿起一卷书,扔到她面前。
“从今天起,所有阵亡将士的姓名、籍贯、家小情况,以及抚恤金的发放,由你亲自登记,亲自核对。”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记住每一个因为你的愚蠢而死去的人。”
吕玲绮彻底呆住了。
她预想过各种惩罚,杖责、降职、禁闭……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可不知为何,这个“惩罚”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种直面自己罪责的恐惧。
“听明白了吗?”刘策的声音再次响起。
“……玲绮,明白。”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几个字。
刘策挥了挥手。
“下去吧。”
吕玲绮捡起地上的纸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不是纸本,而是近千条沉甸甸的生命。她默默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帐。
帐内,恢复了寂静。
郭嘉拿起烟斗,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的神色。
周瑜也微微颔首,俊朗的脸上透着赞许。“经此一事,她若能勘破心魔,必成一代帅才。”
当晚,有人看到,吕玲绮的营帐里,灯火彻夜未熄。
第二天,少女红着双眼,竟是主动出现在了刘策的帐前,为他端茶倒水,静静地坐在一旁,观摩着刘策与郭嘉、周瑜等人讨论战术。
她一言不发,只是听着,看着,那双曾经只有好胜与天真的大眼睛里,多了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