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吕家秘营
洪武二十五年,五月十二,未时。
江南的雨,总是带着一股缠绵的湿意。苏州府往南百里,有一处名为“落霞坞”的山村,四周被连绵的青山环抱,只有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外界,平日里人迹罕至,连附近的猎户都极少踏足。
此刻,雨丝如织,打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站在树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小径尽头,手里的铁叉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暗号。”汉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小径那头,一个骑着黑马的骑士勒住缰绳,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他对着汉子比了个手势——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右肩轻点三下。
汉子眼中的警惕散去,侧身让开道路:“四长老在演武场等你。”
骑士点点头,策马而入。穿过村口的密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原本该是农田村舍的地方,竟藏着一座壁垒森严的营地。
夯土筑成的寨墙高达三丈,上面布满了箭垛,巡逻的士兵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佩弯刀,背负弓弩,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寨墙内,校场、营房、兵器库、粮仓一应俱全,数千名士兵正在雨中操练,呐喊声震彻山谷,丝毫不受风雨影响。
这,便是吕家隐藏最深的底牌——落霞坞私兵营,由吕家老四,四长老吕河掌管。
演武场中央,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正指点士兵操练枪法。他穿着短打劲装,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眼神凌厉,正是四长老吕河。听到马蹄声,他转过身,看到那名骑士,眉头微挑:“大哥的信到了?”
骑士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封用油布包裹的密信,递了过去:“大长老亲笔,让属下务必亲手交给四长老。”
吕河接过密信,拆开油布,展开信纸。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视线。信上,吕梁详细叙述了江南之事——第一方案失败,第二方案被破,最终只能启动第三方案,牺牲三长老一脉,才暂时稳住局面,让朱标父子得以安然返回京城。
“老三……终究还是成了弃子。”吕河看完信,将信纸凑到旁边的火把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骑士低声道:“大长老说,三长老一脉的牺牲是值得的,至少保全了家族的根基。朱标和朱允凡已启程回京,吕松虽被擒,但关键账目已被销毁,想来牵扯不到咱们头上。”
“大哥做得对。”吕河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三那脉本就与吕松走得太近,留着早晚是祸害,如今用他们的命换家族平安,划算。”
他转过身,望着雨中操练的士兵,声音带着一丝傲然:“咱们吕家能有今日,靠的不是朝堂上的虚职,也不是江南的财富,而是这里的刀枪!只要落霞坞还在,就算损失几个旁支,又算得了什么?”
骑士附和道:“四长老说得是。只是……朱允凡那小子,似乎比咱们想象的要棘手。大长老说,他年纪虽小,却心思缜密,好几次都识破了咱们的计划,连影卫的存在都似有察觉。”
“一个黄口小儿罢了。”吕河不屑地冷哼,“若不是大哥顾忌朱元璋,想做得干净些,我派一队亲卫过去,早就把他和朱标一起解决了。”
“大长老说,朱元璋心思深沉,恐怕已对咱们有所提防,眼下不宜硬碰。”骑士道,“让咱们暂且隐忍,从长计议。”
吕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大哥考虑得周全。朱元璋毕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手段狠辣,咱们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落霞坞的兵力虽有五千,装备精良,但若真要与朝廷大军抗衡,还不够。”
他所说的五千兵力,并非寻常乡勇,而是实打实的精锐。其中三成是当年跟随吕本投靠朱元璋的旧部,身经百战;三成是从江南流民中挑选的精壮,经严格训练而成;剩下的四成,竟是吕家暗中收留的前朝残兵,个个身怀绝技,只待时机一到,便可为吕家所用。
更可怕的是,这落霞坞的防御工事,是吕家花了十年时间,请当年隐世的墨家传人设计建造的。寨墙内布满了机关——陷马坑、翻板、弩箭阵、流沙沟,环环相扣,别说五千兵力,就算来五万大军,也未必能攻得下来。
“让大哥放心,”吕河道,“我这里一切安好。士兵的操练从未松懈,粮草足够支撑三年,兵器甲胄也在陆续打造。五弟和六弟那边,上个月又送来了十万两白银,足够咱们再扩编两千人。”
他口中的五弟和六弟,是吕家老五吕海、老六吕洋,两人在江南经营商业,盐铺、酒楼、布庄、花楼……凡是能挣钱的行当,几乎都有他们的身影,每年给落霞坞输送的钱财,比吕本在礼部的俸禄多上百倍。
这便是吕家真正的势力——大长老吕梁掌族规、控死士;二长老吕本在朝为官,掌握人脉;三长老(已牺牲)分管地方势力;四长老吕河掌兵权;五、六长老掌财权。七兄弟各司其职,相互勾结,早已织成一张覆盖江南的巨网,而这一切,朱元璋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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