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湿冷。潜龙卫密探玄一蹲在通政司后墙的老槐树上,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他已在此守了三日,目光死死盯着通政司西侧的角门——据线报,那个化名“兰”的通政司主事,每晚亥时都会从这里悄悄离开。
“吱呀”一声,角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身影闪了出来,身形瘦削,戴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玄一瞳孔微缩,认出那人正是“兰”——通政司里一个不起眼的主事,掌管着往来文书的登记,谁也想不到,他竟是吕本安插在中枢的眼线。
玄一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兰”的脚步很快,专挑背街小巷走,雨靴踩在积水里,几乎听不到声响。转过三条巷弄,他在一处挂着“福记布庄”牌匾的铺子前停住,叩了叩门板,节奏是三长两短。
门开了,玄一借着雨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攀上对街的屋顶。布庄里亮着昏黄的灯,隐约能看到“兰”与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人说话,那人手指在桌上快速比划着,看身形正是吕本的心腹管家。
“……朱允凡在太仓建船坞,招了五千水兵,张老匠师带了造船图……”“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逃不过玄一的耳朵——他自幼练过“顺风耳”的功夫,百丈内的窃窃私语都能听清。
管家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去:“大人说,这是新的密信,让你设法递到东瀛幕府那边,务必让他们秋季提前出兵,搅乱江南沿海。”
“兰”接过油纸包,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猫叫。两人同时噤声,管家迅速吹灭油灯,布庄瞬间陷入黑暗。玄一屏住呼吸,像块贴在屋顶的瓦片,连雨丝落在脸上都纹丝不动。
片刻后,“兰”才压低声音:“最近潜龙卫查得紧,怕是不好递……”
“不好递也得递!”管家的声音带着狠厉,“大人说了,这事办砸了,你我都得掉脑袋!”
又过了一炷香,“兰”才从布庄后门离开,油纸包被他缝在了官袍的夹层里。玄一没有再跟,他已拿到想要的——“兰”与吕本私通东瀛的证据,只差一个让他暴露的时机。
三日后,通政司收到一份来自江南的奏折,是朱允凡上报水师进展的文书,按例由“兰”登记入册。玄一早已在文书的夹层里做了手脚——一张用特殊墨汁写的字条,遇水便显,上面正是“兰”与管家接头的时间和地点。
“兰”登记时并未察觉,直到傍晚整理文书时打翻了茶盏,茶水浸湿了奏折,那张字条赫然显现。他脸色骤变,慌忙想撕掉,却被恰好进来的通政使撞个正着。
“兰主事,你在做什么?”通政使是个老臣,见他神色慌张,又瞥见字条上的字迹,顿时起了疑心。
“兰”心知败露,猛地推开通政使就往外冲,却被守在门外的潜龙卫逮个正着。玄一从他官袍夹层里搜出那封还没送出的密信,信纸是东瀛特有的和纸,上面用汉字写着:“请幕府秋汛时袭太仓,吕本愿为内应……”
消息传到吕本府邸时,他正在书房里把玩一枚羊脂玉扳指。听到管家报信,扳指“啪”地掉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痕。“废物!”吕本一脚踹翻茶桌,上好的龙井泼了满地,“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管家瑟瑟发抖:“大人,‘兰’被抓了,万一招出……”
“他招不出!”吕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让‘影杀卫’动手,务必让他‘畏罪自尽’。”
管家领命而去,却没注意到,府邸墙角的阴影里,一个锦衣卫正将这一切记在小本子上。邓超站在街对面的酒楼上,看着吕本府邸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陛下说了,“盯紧点,鱼快入网了”。
当夜,刑部大牢突发“意外”,“兰”在狱中“上吊自尽”。但玄一早有准备,提前调换了看守,在“兰”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块不属于他的衣料碎片,上面绣着半个“吕”字。
朱元璋收到玄一的密报时,正在御花园里看新送来的江南新粮。黄澄澄的玉米,红通通的番薯,还有圆滚滚的土豆,堆在石桌上像座小山。他拿起一个土豆,掂量着,对身旁的太监说:“朱允凡这孩子,倒是会办事。”
太监递上吕本求见的奏折,朱元璋扫了一眼,淡淡道:“让他进来。”
吕本进来时,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心里却七上八下:“陛下,臣听说通政司出了个通敌的内奸,已畏罪自尽,臣已命人彻查,绝不让此类事再发生。”
朱元璋把玩着土豆,头也没抬:“嗯,你办事,朕放心。”他顿了顿,突然问道,“听说你最近常去‘福记布庄’?”
吕本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道:“臣……臣是去买些布料给内人做衣裳……”
“哦?”朱元璋抬眼,目光如炬,“那布庄的管家,倒像是你府里的人。”
吕本额角冒汗,刚要辩解,朱元璋却挥挥手:“罢了,小事一桩。江南送来些新粮,你带些回去尝尝,朱允凡说这东西亩产高,能让百姓吃饱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