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沉睡着。
在淡蓝灯笼菌与心潭残余乳白光晕交织的静谧中,他仿佛沉入了一个无比深沉、远离一切痛苦与纷扰的梦乡。只有胸口晶核处偶尔传来极其微弱的、银白色与淡金色能量细流相互缠绕又缓慢分离的脉动,证明着那场凶险的融合仍在继续,只是进入了润物无声的深水区。
我守在他身边,手指始终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那脉搏起初虚浮紊乱,如同惊弓之鸟,在药效和月光苔精华的共同作用下,逐渐变得沉缓有力起来——这是透支后的身体进入深度修复状态的征兆。他额头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宁神膏清凉的气息与他自身逐渐平稳下来的能量场交融,让他紧蹙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
青羽在稍远处盘膝而坐,翼翅收拢在身侧,翡翠色的眸子半阖,仿佛在冥想,又仿佛在细致地感知着整个石室、心潭乃至与外界森林相连的每一丝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他的神色依旧专注,但那份紧绷的锐利已悄然化开,多了几分学者般的沉静与思索。
岩甲和阿左轮流休息。一人守着通往外界通道的入口,警惕依旧;另一人则靠在石壁边假寐,抓紧时间恢复体力。长时间的紧张跋涉和守护,即使对这两位强壮的战士来说,消耗也是巨大的。
沼影遗民们并未离开。它们散坐在石室边缘的阴影里,姿态放松了许多,但那种与生俱来的、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警惕感仍在。遗民首领离我们最近,它那双暗绿色的眼眸时不时落在雷的身上,尤其是在雷胸口晶核微光闪烁时,它的目光会变得格外悠远,仿佛透过雷,看到了久远时光中其他曾在此驻足的“共鸣者”身影。
时间在心潭边失去了外界的刻度,只能依据灯笼菌光芒极其缓慢的明暗循环来大致估算。在第三个“菌光周期”即将结束时,雷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我立刻屏住呼吸。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灰眸初时有些迷茫,倒映着穹顶淡蓝色的菌光,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清澈,如同暴雨洗涤后的夜空。他微微转动脖颈,目光与我对上,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给我一个安抚的微笑,但疲惫感让他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
“感觉怎么样?”我压低声音,递过一直温在陶罐旁、用静心苔藓增香的清水。
雷就着我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才声音沙哑地开口:“像……做了一场很长很累的梦。梦里在推开一扇扇锈死又沉重的门。”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又感受了一下胸口的状况,灰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淤塞的感觉……还在,但像冻住的河面裂开了第一道缝隙。很细微,但……确实松动了。而且,有一股很清凉、很安静的力量在里面……流淌,很慢,但一直在。”
他说得很简单,但我能听出那背后蕴含的巨大意义——月光苔精华起作用了!它不仅没有引发排斥或进一步损伤,反而真的如同最精准的药引,开始撬动那顽固的能量淤塞。虽然距离彻底疏通还遥遥无期,但这从“无路可走”到“看见缝隙”的转变,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青羽早已起身走了过来。他示意雷不要多说话,再次仔细检查了他的脉搏、瞳孔和晶核能量状态。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肯定神色。
“很好。融合非常成功,月光苔精华已经与你的晶核能量场建立了稳定的共生关系。它正在以极温和的方式,渗透、软化那些淤塞的能量‘结块’。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需要后续持续的调理和可能更多的月光苔辅助,但最危险的‘接纳’与‘启动’阶段,你熬过来了。”青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欣慰,他看向我,“念安的舒缓药剂和宁神膏也起到了关键作用,稳住了你的身体基本盘,没有让能量冲击造成二次伤害。”
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里面盛满了无需言语的感激与温柔。我心头一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这时,遗民首领走了过来。它先是对雷点了点头,暗绿色的眼眸中传达出清晰的问候与祝贺之意,然后转向青羽和我,指了指心潭中央,又指了指外面通道的方向,双手做了一个“询问”和“观察”的手势。
青羽会意,闭目凝神感知了片刻,又侧耳倾听。我也静下心来,注意到之前完全消失的森林呜咽声,似乎又隐隐约约地、极其微弱地从通道那头传来,但音量与压迫感,比我们进入石室前,至少减弱了七成!而且那声音不再尖锐刺耳,更像是风穿过天然石窍的低沉回响,少了许多“哭泣”的凄厉感。
“森林的‘泣音’大大减弱了。”青羽睁开眼睛,肯定地说,“看来,即使是微量月光苔精华被取用并成功融合,也对整个地脉能量场产生了积极的‘安抚’涟漪效应。这进一步证实了,小剂量的、精准的‘调和剂’应用,可以在不触动大契约的前提下,改善局部平衡。”
遗民首领显然也感知到了这种变化。它和其他遗民交换了一下眼神,暗绿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种混合着轻松、希望以及更深沉责任感的复杂情绪。它对青羽再次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然后指向通道,又指了指我们,最后指向水潭,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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