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泉泥的神效,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雷腿上的狰狞伤口,如同被地火与灵泉共同涤荡。每一次敷用,都是对意志的酷刑——那深入骨髓的灼热麻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蚁在啃噬筋骨、疏通淤塞。雷咬紧的牙关和攥得发白的指节,无声地诉说着痛苦。但他从未拒绝,从未缩短敷用时间。两个时辰,纹丝不动,只有额角滚落的冷汗和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喘息,证明着他在经历着什么。
而回报,是肉眼可见的。
红肿以惊人的速度消退,青黑色逐渐被新生的、健康的淡红色肉芽取代。那些发黑坏死的组织软化、脱落,露出底下新鲜的创面。渗出的液体越来越清澈。最让人惊喜的是,雷自己说,那条几乎废了、阴冷滞痛了许久的腿,重新感受到了“活”的血液在流淌,一种温煦的、带着力量感的热流,正缓慢而坚定地驱散着最深处的寒毒和滞涩。虽然依旧无法着力,但那份沉甸甸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死寂感,正在远去。
希望,如同石缝里钻出的新芽,在部落死寂的土壤上,破开了一丝裂缝。不仅仅是因为雷的伤,更因为青羽带来的那些翡翠沼泽食物。那些清甜软糯的块茎和酸甜生津的果干,数量不多,但精打细算地分配给最虚弱的老人和孩子后,实实在在地吊住了命,也让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稍稍松弛。
青羽本人,则成了部落里一道奇异而安静的风景。
他和他的两名翼族护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们那处收拾出来的、位于部落边缘高地的棚屋里。他们极少与普通族人交流,只是每天固定时间,青羽会独自(或偶尔带一名护卫)在部落里缓步行走,那双金色的、鹰隼般的眼眸,平静地观察着一切:我们如何分配食物,如何处理死亡的族人,如何清理环境,甚至如何熬煮那些寡淡却必需的糊糊。他的目光有时会在我晾晒的、寥寥无几的草药(主要是上次剩下的蓝星草碎屑和一些普通消炎草)上停留片刻,但从未发表评论。
他也会按时来看雷的伤势。检查敷泥后的反应,询问雷的感受,用手指(指尖异常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轻轻按压伤口周围,感受皮肉下的温度和张力的变化。他的动作专业而冷静,不带什么情绪,仿佛雷只是他观察的又一个病例。偶尔,他会用那种带着独特韵律感的嗓音,简短地询问我敷泥的细节,或者之前用过哪些草药。我如实回答,包括冒险使用云芝和尝试配伍马车前、地椒的事。他听后,金色的眼眸里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依旧不置可否。
这种沉默的观察,比直接的审视更让人压力倍增。我不知道他在评估什么,在等待什么。投资?什么样的投资,需要如此有耐心地观察一个濒临崩溃的小部落?
除了观察,青羽和他的护卫自给自足。他们用自己带来的小巧金属器具(我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东西)烧水,处理食物,甚至偶尔会从随身的小皮囊里取出一些晒干的、气味独特的植物叶片,泡水饮用。那股清冽微苦的香气,总会随风飘散,与我们这里烟火和病气的混合味道格格不入。
部落内部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微妙。大多数人,尤其是直接受益于食物和目睹雷伤势好转的族人,对青羽一行从最初的极度恐惧,渐渐转变为敬畏,甚至隐约有一丝感激。岩甲和春草他们则保持着谨慎的警惕,但敌意已大大降低。唯有枯藤祭司和他那几个铁杆追随者,依然如阴影中的苔藓,散发着阴冷的不安。他们不敢公开反对青羽(翼族的力量和神秘让他们忌惮),但私下里的窃窃私语从未停止,将青羽的到来描绘成更可怕的、裹着蜜糖的陷阱,将雷伤势的好转归功于“邪魔外道的交易”。
这些杂音,在生存的压力和日渐好转的迹象面前,暂时掀不起大浪。但我知道,裂痕还在,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再次裂开。
第三天下午,雷进行了第四次火泉泥敷用。结束后,他罕见地没有立刻陷入疲惫的昏睡,而是靠在垫高的干草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沉郁之气消散了许多,灰眸也重新变得清亮有神。他甚至尝试着,在没有搀扶的情况下,轻轻活动了一下左脚脚趾。
细微的动作,却让守在一旁的我和河草婆婆屏住了呼吸。
“有感觉了?”我声音有些发颤。
雷缓缓点头,额头上还挂着未干的汗珠,但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嗯。麻,但……能动了。”他试着屈伸膝盖,动作极其缓慢且伴随着明显的疼痛蹙眉,但膝盖确实弯曲了一个很小的角度!“灼热感退下去后,里面……好像松了一点。”
河草婆婆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声道:“好!好!地火灵泉的东西,果然神异!这条腿,保住了!保住了啊!”
我也长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焦虑和疲惫仿佛都随着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减轻了不少。火泉泥,真的创造了一个近乎奇迹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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