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别院荒草丛生,连廊下的朱漆早已斑驳脱落,寒风卷着枯叶从破损的窗棂钻进来,带着蚀骨的凉意。苏怜月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身下的被褥又薄又硬,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床沿,指节泛白,原本娇俏的脸庞如今只剩一层蜡黄的皮裹着骨头,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推门而入的身影时,迸发出复杂难辨的光。
苏清颜穿着一身月白色绣折枝玉兰的锦裙,外罩一件素色披风,容光焕发的脸上不见半分往日的憔悴。她刚跨过门槛,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萧策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自然而然地走上前,为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语气是掩不住的关切:“这里风大,仔细冻着。”
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叮嘱,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苏怜月的心里。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看着萧策看向苏清颜时那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心中的悔恨与嫉妒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气息彻底缠绕窒息。
曾几何时,她也是侯府备受宠爱的二小姐。柳姨娘是侯府最得宠的妾室,她自小锦衣玉食,丫鬟婆子前呼后拥,连嫡母都要让她三分。可这份宠爱,却让她生出了无边的贪欲。她看着苏清颜身为嫡女,生来便拥有尊贵的地位、泼天的富贵,更让她眼红的是,苏清颜还嫁给了萧策——那个权倾朝野、俊朗冷冽的镇国将军,那个她从少女时便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萧策的场景。那年元宵灯会,他身着银甲,身姿挺拔,眉眼冷冽却自带一股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英气。那一刻,苏怜月的心便彻底沦陷了。她开始处心积虑地接近萧策,可萧策的目光却永远只落在苏清颜身上。他看向苏清颜时,那种冰冷外壳下的温柔,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凭什么?凭什么苏清颜就能拥有一切?她不过是占了嫡女的名分罢了!
嫉妒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柳姨娘又在一旁不断撺掇,说只要除掉苏清颜,她就能取而代之,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既能得偿所愿嫁给萧策,又能让她们母女彻底压过嫡房一头。被**冲昏头脑的苏怜月,就这样一步步踏入了自己编织的陷阱。
她们买通了苏清颜身边的丫鬟,伪造了她与外男私通的书信,又在给她的汤药里动了手脚,趁着萧策出征之际,将这桩“丑事”闹得人尽皆知。那时的她,躲在屏风后,看着苏清颜被污蔑时百口莫辩的委屈模样,心中满是扭曲的快意。她以为,苏清颜会身败名裂,被萧策厌弃,最终在绝望中死去。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很快就能登上将军夫人的宝座。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萧策竟对苏清颜那般信任。他将被废去正妻之位、扔在柴房奄奄一息的苏清颜接回了主院,更是耗费心力彻查此事。真相败露的那一刻,苏怜月才慌了神。柳姨娘被侯府发落,杖毙于柴房,而她,被永宁侯下令禁足在这京郊别院,没有下人伺候,没有锦衣玉食,甚至连基本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这一年里,她尝尽了人间疾苦。昔日的娇生惯养让她连粗茶淡饭都难以下咽,寒冬腊月没有炭火取暖,盛夏时节蚊虫叮咬难眠,久病缠身却无医无药。她无数次在深夜里痛哭流涕,悔自己当初的鬼迷心窍,恨自己的愚蠢贪婪,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姐姐……”苏怜月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蜡黄的脸上划出两道痕迹,“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她费力地抬了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是我嫉妒你,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联合母亲陷害你……我以为毁掉你,我就能得到萧将军的爱,就能过上你那样的生活……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苏清颜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可她的眼神却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眼前这个女人,曾经害得原主声名尽毁,险些丧命,腹中的孩子也差点不保。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智慧为自己洗刷冤屈,原主恐怕早已含恨而终。伤害已经造成,原主的性命无法挽回,那些痛苦的过往也无法抹去。再多的道歉和忏悔,于逝者无补,于她而言,也早已无关痛痒。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清颜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历经世事的平静,“你如今病重,让人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苏怜月艰难地摇了摇头,呼吸愈发急促,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苏清颜不恨她、不报复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她不敢奢求原谅。“我不求你原谅我……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她的目光越过苏清颜,落在她身后被奶娘抱着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约莫一岁光景,穿着一身大红的锦袄,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嵌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模样可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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