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已经缠缠绵绵下了三日,淅淅沥沥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巍峨的青苍山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里。山道旁的草木被雨水浸得发胀,叶片上坠着沉甸甸的水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溅起细碎的水花。
苏清颜拢了拢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布料早已被雨水浸透大半,黏腻地贴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将怀中紧紧揣着的半块玉佩又往里按了按,冰凉的玉质贴着滚烫的胸口,竟生出一丝奇异的安定。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玉佩边缘刻着的“苏”字,那字痕深邃,是苏家祖传的印记,此刻却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在她的心头一下下剐着,眼底瞬间漫过一层冷冽的恨意。
她穿来这具身体已经半月有余。
原主也叫苏清颜,是江南苏氏的嫡女。苏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凭着一手精湛的医术和仁厚的家风,在江南一带颇有声望。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医家,竟会招来灭顶之灾。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毒影阁,觊觎苏家祖传的《百草毒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闯入苏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满门上下三十余口,上至花甲老人,下至襁褓婴孩,无一幸免,唯有原主因被奶娘偷偷送出府,才侥幸逃过一劫。
那半块玉佩,是原主与父亲的信物,另一半,据说在父亲的故交——青苍山云霄观主的手中。原主带着这半块玉佩,一路跋山涉水,想要前往青苍山寻求庇护,却在半路感染风寒,高烧不退,撒手人寰。再睁眼时,这具身体里的芯子,已经换成了带着三千世界记忆的苏清颜。
“替我报仇,替苏家昭雪。”
这是原主残存的最后一丝执念,在苏清颜的脑海里盘旋了半月,字字泣血,从未消散。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雾呛入鼻腔,带着草木的腥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将那些翻涌的恨意与悲凉狠狠压下,抬眼望向隐在雾霭中的青苍山山道。山路本就崎岖,连日的阴雨更是让路面泥泞湿滑,每走一步,鞋底都会沾上厚厚的泥,沉重得像是绑了铅块。裤脚早已被泥水浸透,冰冷地贴在小腿上,冻得她骨头缝里都在发颤。
更糟糕的是,身后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混杂在雨声里,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丫头就在前面!别让她跑了!”
粗哑的呼喊声穿透雨幕,带着毫不掩饰的狠戾。
“毒影阁办事,岂容一个黄毛丫头坏了好事!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留你个全尸!”
苏清颜回头,只见山道尽头,几个穿着黑色劲装、面带煞气的汉子正挥着长刀追来。他们的黑袍被雨水打湿,紧紧裹在身上,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面具,刀锋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泛着森冷的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是毒影阁的人。
他们果然还是追来了。
苏清颜咬了咬牙,惨白的唇瓣溢出一丝血腥味。她不敢回头,脚步不停,拼了命地往前跑。可她如今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又连着几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不过片刻,身后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粗重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畔。
“跑啊!怎么不跑了?”
为首的黑脸汉子狞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戏谑。他纵身跃起,长刀带着破风之声,裹挟着凛冽的杀气,朝着她的后心狠狠劈来。
苏清颜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侧身。刀锋擦着她的脊背划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的手臂却还是被刀风扫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裳,在雨水中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她踉跄着跌坐在泥泞里,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衣衫,冻得她浑身一颤。看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他们脸上的鬼面面具在雨雾中显得格外狰狞,苏清颜的心中一片冰凉。
难道她刚穿来就要葬身于此?
原主的仇还没报,苏家的冤屈还没昭雪,她还没找到那个宿命般的身影——那个在无数个世界里,与她并肩而立,生死相随的人。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踏雪而来的谪仙,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山道的拐角处。
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即便是在这样泥泞湿滑的阴雨天,也没有沾上半点泥污。他负手而立,墨色的长发松松地用一根白色发带束着,几缕发丝随风轻扬。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仿佛这世间的喧嚣与泥泞,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苏清颜的呼吸猛地一滞,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张脸上。
是他。
真的是他。
是她在边关世界里,那个与她并肩作战、共守孤城的少年将军;是她在仙侠世界里,那个为她逆天改命、甘堕凡尘的清冷仙君;是她在无数个轮回里,刻入骨髓,深入灵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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