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气有片刻再次凝固。
秦欧珠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起一股荒唐感。
她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赵钺是真的爱她,还是看不起她。
他得到了她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一切,轻轻松松地得到爷爷赞赏的目光,他聪明沉稳,无需处心积虑地周旋,更不需要拼尽全力证明,用最高效的方式攫取到最好的奖赏,站在她渴望却始终无法真正立足的位置,却喜欢用一种近乎悲悯却又理所当然的姿态,俯视着她所有的挣扎不甘,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
“我可以给你。”
“怎么给?”她抬起眼,迎上赵钺的目光,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把周氏给我一样的给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那道深可见骨,才刚刚结疤的伤口。
赵钺的瞳孔,在她提到“周氏”时,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层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冷静外壳,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敲出了细微的裂痕。
不是被戳穿的难堪,更像是一种被误解的刺痛,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深究的、晦暗的狼狈。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更加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执拗:
“周氏是周氏。”他几乎是咬着字,仿佛要用力区分开,“这一次,不一样。”
他向前逼近半步,试图用身形和语气压过那份被挑起的难堪,目光死死锁住她:
“珠珠,我说的是——合作。”
“你恨赵家抢了你的东西,好,我还给你。”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力量。
“我们结婚。”
像是预见到她会立刻斩断这个话题,他不给她丝毫插话的间隙,语速极快地将最关键的核心铺陈开来。
“婚后,赵家的所有,照样可以是秦家的。地位、资源、决策权、归属权……所有你梦寐以求、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赵氏会是你手上最锋利的刀,指向任何你想指向的地方,完成任何你想完成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评估着她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紧跟着抛出他自认为最具分量的筹码。
“这样,你正在做的一切,风险会降到最低。珠玑、海珠、东麓精密……你所有的布局,都可以得到赵氏体系毫无保留的支持。我们之间不必要的损耗和内斗,也可以立刻停止。这是对我们双方,损失最小的方案。”
“我可以保证。”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认真,仿佛要将这份承诺刻进她的骨头里,“只要你点头。”
秦欧珠脸上的表情,在他吐出“结婚”两个字时,就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骤然失去温度的瓷偶,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亮得……近乎燃烧。
她听着他条分缕析地陈列“好处”,听着他用最理性的商业口吻,打包贩卖一场婚姻和整个赵家的权柄,试图“收购”她的仇恨、她的不甘、她所有的挣扎和……她父亲的死。
荒唐感达到了顶点,反而让她奇异地冷静下来。
甚至,她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短促而冰冷,没有丝毫暖意。
“保不保证暂且不论,赵钺。”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感动,没有动摇,只有一片冻土般的荒芜和尖锐的审视,“你开出的条件,听起来真的很动人。几乎……完美。”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几乎要贴上他,仰起脸,让自己的目光毫无阻碍地刺入他眼底:
“可是,你算漏了一样东西。”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落下:
“我父亲的命呢?”
“你赵家抢走的,我父亲的命——”
“你能还给我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化作真空。
赵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那熟悉的、尖锐的剧痛再次凶猛地袭来。
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刻骨的恨与不信任,看着她那仿佛要将他也一起焚毁的冰冷火焰。
许久,他极其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认真:
“我……会想办法……”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沉重的字眼吐出来:
“还给你。”
秦欧珠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脸上的表情甚至空白了一瞬。随即,那抹冰冷到近乎残忍的讽笑,再次爬上她的嘴角,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杀伤力。
她没有去细究他眼底那份认真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扭曲的执念与不惜一切代价的偏执,也没有去分辨他话里那丝几不可察的、或许是真心想要“弥补”什么的颤抖与绝望。
她只是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仿佛在拂去一抹令人厌烦的尘埃。
“赵钺,”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最终判决般的决绝,“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血债,从来都不是能用‘交易’来偿还的。”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窗外那一片璀璨却冰冷的灯火,只留给他一个决绝而冷漠的背影。
“你的‘合作’,你的‘保证’,你的‘刀’……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我不需要。”
“我要走的路,就算头破血流,就算最后粉身碎骨——”她的声音透过背影传来,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回旋余地,“那也是我秦欧珠自己选的路。”
“而不是你赵钺,‘给’我的路。”
话音落下,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赵钺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像。
剧痛在颅内肆虐,冰冷的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冻僵、击碎。
他看着她沐浴在窗外光影中的背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远得,仿佛他穷尽一生,献上所有,也无法再触及分毫。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喉间只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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