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
秦欧珠捧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她将茶杯轻轻放在矮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哦……”
她垂下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再抬起时,脸上已经挂上了那副惯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倒是勤快。”她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我这前脚刚有点动静,他后脚就赶来给您请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他怎么着了呢。”
她说着,甚至还弯了弯嘴角,仿佛觉得这事儿挺有趣。
老爷子没有接她的话,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
“小钺这孩子,是真心疼你。”
他看过来,目光平静。
“你别总欺负他。”
“欺负他?”秦欧珠嗤笑出声,“北城里,谁能欺负得了他。”
老爷子唔了一句,淡淡问道:“你不准备欺负他你找沈家那小子干什么?”
这次换秦欧珠沉默了。
“你也不用给我打马虎眼,爷爷我是老了,还不糊涂,”
“周家的核心技术,沈家的华康资本做通道,赵铄在星瞰的股权作为切入点……”老爷子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念一份报告,每一个字却都精准地敲在秦欧珠布局的关节点上,“你再用那个严榷,在二级市场兴风作浪,吸引火力,牵制赵钺。最后,把这些零散的筹码,都归拢到你那个还没挂牌的‘珠玑资本’旗下。”
他微微向前倾身,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锐利如鹰:“一环扣一环,声东击西,借力打力。珠珠,你这一场仗,打得确实漂亮。”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无比的总结,让秦欧珠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那种熟悉的窘迫感再次席卷而来,就像过往的无数次,她捧着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法子来找爷爷,却轻易被他点破。
老爷子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往下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重量:“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这么顺利?为什么赵铄输得这么干脆?为什么沈于拙那么容易就上了你的船?”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不是因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而是因为,现在很多人,包括赵家内部,都还在观望,或者说,乐见其成。”
“有人想看赵家兄弟阋墙,有人想试试你这把新开的刀够不够快,更有人……”老爷子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是想看看你背后,除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严榷,到底还站着谁。”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
秦欧珠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默了。
老爷子的视线在她低垂的头上停留了片刻,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的那一瞬,秦欧珠再次抬头来,她没有回应他的质疑,问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
“爷爷,当年在东疆他们把您放在前线,明面上是让您守最重要的防线,背地里,是不是也觉得您是一把好用的刀,正好用来试试对面的水深水浅?”
老爷子眸光微动,没有回答。
秦欧珠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寂静的书房里。
“这个世上,但凡是块好钢,就免不了要当刀,有人想借我这把刀,我拦不住,也不必拦。”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老爷子审视的视线,“但他们必须明白一件事——”
她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是一种近乎桀骜的平静,仿佛刚才的窘迫和沉默从未发生过。
“善刀者终败于刀。”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要让接下来的每个字都烙进对方的心里:
“既然他们想试试刀快不快,那就做好被这刀劈伤的准备。”
“至于我背后站着谁?”她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轻狂,“刀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刀只需要向前劈就行了,劈到哪里,哪里就有路。”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祖孙俩就这么对峙着,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然而秦欧珠抬起的头自始至终都没有片刻低下。
许久,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你比你老子还倔。”
“不,”秦欧珠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比他更清楚,有时候,退让换不来和平,只会换来更彻底的毁灭。”
说完,她没有理会老爷子骤然冷却的眼神,微微躬身:“爷爷,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转身离开书房的刹那,她听到身后传来老爷子低沉的声音:
“记住,秦家,不会为你的任性买单。”
秦欧珠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穿过回廊,正要上楼回房,却见韩树还在廊下等着,身边还跟着个生面孔的年轻女孩。
那女孩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校服式运动装,站在那里却像棵小白杨,身姿笔挺。见秦欧珠看过来,她微微低下头,双手象征性地攥紧了运动服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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