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榷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住了。
他没想到秦欧珠会这样问。
或者说,这个问题本身,就从未真正出现在他的思考范围里。
野心吗?他有。
上一世无辜惨死,能有机会重来一次,还带着对“剧情”的预知,他怎么可能不想建立自己的事业——但那必须是他自己的。
他从未想过,要和郑怀远、要和整个郑家扯上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原书中的严榷,后来确实以另一种扭曲的方式“回到”了郑家——在赵铄拿下周氏、大举进军高精实业,接连收购数家科技公司的过程中,原主被卷入旋涡,最后阴差阳错成为替罪羊,被“年轻气盛”的郑文柏冲动之下失手害死。
而他自己呢?上一世汲汲营营半生,所求不过是得到养父一声认可,最后不也落得个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回郑家”这个选项,从重生那天起,就被他彻底划掉了。
可现在,秦欧珠就这么问了。
在这个当口。
在她刚用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论证完“赵铄的‘正确’并非源于自身,而是因为他站在了‘需要他对’的圈子里”之后。
严榷当然明白她的潜台词。
无论裴静姝的选择背后有没有郑怀远的推动,从她将那份证据递到秦欧珠手中的那一刻起,郑家的态度就已经被摆上了台面——
贺老死了。
郑怀远,以及他亲生妹妹的丈夫裴鸿飞,都正当年。
郑家和贺家那段短暂的蜜月期,早就结束了。
不管郑怀远内心究竟如何想,这件事一旦传到贺敏芝耳朵里,落在贺家人眼中,郑怀远就只能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可操作性太高了。
因此,诱惑力也成倍放大。
大到有那么一瞬间,严榷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能感觉到某种久违的、属于野心家的悸动在胸腔里苏醒。
然而——
他向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距离被无声地压缩,直到他能清晰地在她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清楚楚的、属于“严榷”这个人的完整模样。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他的声音很低,却像一把淬过火的刀,一字一句都带着不容错辨的锐利,“我要什么。”
秦欧珠仰着脸看他,没有后退。
暖黄色的灯光从她身后漫过来,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柔和的晕影里,可她的眼神却清明锐利,像夜色中最亮的那颗星。
“我不想回郑家。”严榷说。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确认,又像是在斩断最后一丝犹疑。
“我不要郑家。”
然后他抬起手——那只缠着纱布的左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指尖的温度透过纱布传来,温热而真实。
“我要你,秦欧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誓言。
空气凝滞了。
秦欧珠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表情让她脸上那种惯有的、游刃有余的从容褪去了几分,露出底下某种近乎天真的稚气。可严榷太了解她了——这份“天真”之下,藏着怎样冷静甚至残酷的算计,他比谁都清楚。
然后,她眨了眨眼。
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扑簌了两下,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那点稚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快又愉悦的神采,连带着她开口时,声音里都带上了些许夸张的惊叹:
“呼——”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底漾开明亮的笑意,“我们阿榷,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百分百正确答案呢。”
严榷半垂着眼睨她,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跟你在一起,”他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松弛,“不聪明也变聪明了。”
秦欧珠不但没生气,反而就势伸出手,熟门熟路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干脆两只手臂都环了上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像只慵懒又狡黠的猫。
“我就喜欢聪明人。”她凑在他耳边,气息温热。
严榷其实很想生气的——气她这样轻易地试探,又这样轻易地揭过。
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感受着她手臂真实的重量,那点气又莫名其妙散了,只剩下满心压不住的笑意。
“我就应该说‘都要’,”他故意板起脸,语气却泄露了调侃,“看看你怎么办。”
这话说得有些孩子气,是他们之间极少见的、近乎胡闹的对话。
秦欧珠闻言,只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勒得他脖颈微微发痒。
“那来骗吧。”她说。
严榷一怔。
秦欧珠仰起脸,那双总是藏着无数算计的大眼睛此刻清澈见底,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揽着他的脖子,额头轻轻抵住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严榷,”她轻声说,每个字都像羽毛,搔刮在他心上,“一个合格的骗子,现在应该亲吻他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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