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冰阶中央,凝而不散,映出上方裂痕如倒悬之钉。那滴血微微发亮,像被什么吸住了光。我盯着它,指节因凝力而泛白,却未再划下第二道。
幽冥殿主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极轻,面具碎裂后露出的面容苍白如纸,可脚步已不再虚浮。他知道我在试探——这召唤之力无形无相,不压神魂,不扰经脉,却如呼吸般自然地牵引着左肩雷音印记。它不强迫,却无法忽视。
我抬起右手,指尖蘸血,在冰壁裂痕边缘轻轻一划。
刹那间,识海微震。
百万残音躁动如潮,可其中一道低语骤然清晰——“剑尖偏了三分”。那句裴烬临死前的执念,竟与我指尖血流的节奏同频共振,如同回应某种久远的契约。
这不是操控,也不是掠夺。
是共鸣。
我收回手,血痕在冰上蜿蜒如脉络。幽冥殿主低声道:“它认得你用的那一句。”
我没答,只将掌心残余的血缓缓抹在左肩雷音印记上。皮肤灼痛,印记微烫,仿佛有东西在皮下流动。那召唤之力随之增强一分,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我体内升起,与肩上印记共鸣。
它不是引我向前,是唤我归位。
我迈步下行。
长阶无尽,两侧冰壁刻满天狼古符,幽光随步伐明灭,似有低语在耳边游走,却又听不真切。每走一步,肩上印记便热一分,血滴落地,凝成微光,连成一线,如星铺路。
幽冥殿主跟在我身后,脚步沉稳。他不再问是否该去,也不再提防我是否会夺那半缕光流。方才那一战,我们以残音与阴气共震,止住了孟婆的侵蚀。而今,这召唤之力既因裴烬执念而启,他便知我不会独占其果。
冰阶渐深,空气凝滞,仿佛踏入地心。前方雾气弥漫,却非寻常寒雾,而是由无数细碎执念凝成的灰雾——它们不属于死者,也不属生者,像是被遗忘的誓言、未竟的愿力,在此沉淀千年。
我停下。
雾中浮现一座祭坛轮廓,通体漆黑,由整块冥骨雕成,表面布满裂纹,裂纹中渗出暗金纹路,如活物般缓缓蠕动。祭坛中央,一道竖立的石碑嵌入地面,碑面无字,却有极淡的银辉流转,似在等待被唤醒。
幽冥殿主低声道:“它在等你。”
我未动,只将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再次蘸血,点向眉心。
百万残音瞬间翻涌,识海如沸。寻常修士读天狼古语需靠血脉传承或秘法开窍,而我靠的是死者低语——只要有人曾以执念念出此语,其残音便藏于识海深处。
可此刻,若贸然开启听觉,极易被杂音误导。孟婆擅以执念扭曲真意,若我误将杀戮之音当作破局之钥,便正中其下怀。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猛然咬破舌尖。
剧痛令神志一清。我将所有残音尽数压制,唯独留下那一句——“剑尖偏了三分”。
它不为破境,不为杀人,只为护我。
纯粹,无算计。
识海骤然清明。
我睁眼,目光落向石碑。
银辉流转,碑面渐显文字,以天狼古语镌刻,笔划如刀凿骨:
**“执念之源,非杀非执,唯纯者可启破魔之门。”**
我呼吸微滞。
这不是力量的争夺,是资格的甄别。孟婆以执念为食,操控众生自相残杀,可这预言却说——唯有放下利用之心,以纯粹执念回应者,方能破其局。
幽冥殿主站在我侧后,声音低哑:“你刚才用的那句……不是工具。”
“不是。”我道,“是我唯一没用来杀人的执念。”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以残存阴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屏障,隔绝四周灰雾。他不做多言,只是以行动表明——这一程,他不再旁观。
我点头,继续凝视碑文。
第二段文字缓缓浮现,笔划更深,带着血痕般的滞涩:
**“渡劫非登天,乃献祭之始。执剑者若不察肩上裂痕,万灵皆成祭品。”**
我瞳孔微缩。
“渡劫”二字如雷贯耳。我师尊三百年前渡劫飞升,九雷焚身,天地变色,世人皆以为他已登仙境。可这预言却说——那不是飞升,是献祭的开端?
而“肩上裂痕”四字,直指左肩雷音印记。
就在此时,识海深处那道此前轻微震动的陌生残音,骤然清晰。
它响起,带着熟悉的语调——正是我幼年时,师尊传功于我时的声音。
“尘儿,修道者当断情绝欲,方得大道。”
那声音温和,慈悲,如父如师。
可我浑身一寒。
不对。裴烬的残音从不伪装,千面鬼的残音带着焦糖碎裂的杂音,白蘅的残音总夹着簪子刺颅的轻响——每一个死者的执念都有其独特的“音色”。
而这道声音,太过完美,太过平滑,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谎言。
我猛地抬手,以指为刃,狠狠刺入左肩雷音印记第三寸!
剧痛如刀剜骨,瞬间撕裂那道温柔低语。
识海震荡,那“师尊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细微的蛊虫振翅声——藏在记忆深处的“音蛊”,正在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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