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坠下的瞬间,我右臂骤然发麻,如寒铁灌入经脉。那痛来得迟了半息,却比先前更沉,像是从骨髓里爬出来的锈蚀。肩头一凉,碎冰擦过皮肉划开血痕,温热顺着锁骨滑下,滴在冰面时竟未四散,而是凝成一点红,被地底游出的银丝卷走,转瞬没入裂缝。
幽冥殿主猛然抬头,七十二婴骸齐颤,空洞眼窝直盯我肩头伤口。他未动,可掌心黑气已自发聚拢,人皮山河图残片在袖中轻响,似有符纹将燃。
“地脉断了。”我开口,声音压在喉底,“子时未到,阵眼已裂。”
话音落,脚下轰然一震。头顶冰穹蛛网般裂开,一道裂痕自石碑延伸至墙角,符文接连熄灭。静室不再静,灵流倒卷如潮,我识海深处百万残音忽如沸水翻腾,死者低语争先恐后涌出——“阵眼在心室”“双引不可独行”“子时血祭,地归虚渊”。
我咬牙,残音乱冲,几乎撕裂神识。裴烬那句“剑尖偏了三分”却在此刻浮现,不似低语,反倒如定海神针。我将它逆灌经脉,以执念为刃,削去其余杂音。舌尖一痛,血雾喷出,眼前幻影顿散。
“走!”我一把拽倒幽冥殿主,堪堪避过塌落的冰柱。碎块砸地,溅起的冰屑割破我左颊,血珠滚落,未及滴下便被地面吸走。我指向静室东角:“承阵基台在下面——再迟,整座祖地都会塌进忘川裂隙。”
他未问,未怒,只一掌拍向冰面。黑气顺掌心溢出,七十二婴骸齐鸣,阴风卷起残灰,在裂痕前布出一道虚障。他跃起时,我已先一步撞向那面刻满天狼古符的墙。符文亮起,寒光如刃,割向我眉心。
幻象来了。
裴烬躺在冰棺中,银甲覆霜,右手紧握玉佩。他睁眼,唇动:“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那一剑本该刺穿我心,却偏了,只为护我魂不散。可此刻,冰棺碎裂,他执剑而起,剑尖直指我喉。
我未退。
反将残音沉入右臂,以“偏三分”为轴,扭转感知。剑锋临颈刹那,我侧身,让那幻影刺空。剑气擦过耳际,带落一缕银发。发丝未落地,已被裂隙中伸出的银丝缠住,拖入深渊。
身后传来闷响,幽冥殿主也入了幻。他跪在祭坛上,十指抠进石缝,面前九具婴骸排开,皆是他亲手献祭的女儿。最小的那个还在笑,手里攥着半块焦糖。他想伸手,可黑气自天灵涌出,将他拖回现实。
“别停!”我吼,“那是假的!真正的祭坛在脚下!”
他喘息一声,掌心黑血滴落,人皮图残片贴地,阴气逆冲。符障裂开一道缝隙。我冲上前,扯断腰间一道残破符咒,塞进他掌心:“用阴气对冲天狼符——别问,照做!否则我们都得埋在这!”
他盯着我,眼中怒火未熄,可手指已捏紧符片。黑气与符光相撞,爆开一团暗雾。通道裂开,下方幽光涌出。
我们跃入。
阶梯陡峭,冰壁渗出黑水,每踏一步,符文便亮一次,幻影便起一重。我见白蘅在摘星楼饮茶,袖中藏毒;见合欢宗主抚琴,第三根弦突然绷断,飞出婴儿魂魄;见雷部正神胸腔中的骷髅头睁开眼,低语:“你早该死在那场劫雷下。”
幽冥殿主亦步亦趋,七十二婴骸环绕周身,黑气如链。他不再说话,可每走十步,便咳出一口黑血,落在冰阶上,竟被地面吸得一干二净。
“你撑不住。”我说。
“你也好不到哪去。”他冷笑,“残音蚀神,你左耳已聋,自己不知道?”
我一怔。
的确,右耳尚能听清婴骸轻鸣,左耳却只剩嗡鸣。那是残音反噬的征兆,百万死者低语在识海堆积,终将堵死活人的听觉。我未答,只将舌尖咬得更深,以痛维持清明。
最后一道符障在通道尽头。双门紧闭,中央刻着阴阳双鱼,鱼眼处各嵌一枚骨钉。我伸手欲触,幽冥殿主突然拦住:“不可独行。此阵认双力——一引一守,一阳一阴。你若强开,必引地火焚身。”
“那就一起。”我按上右鱼眼,“你按左。”
他盯着我,良久,终于抬手。
掌心贴上骨钉刹那,双鱼旋转,冰门自启。下方是圆形基台,中央立着石碑,碑面无字,却浮着一道裂缝,与上方静室的裂痕相连。银辉自缝中渗出,如脉搏跳动。
“阵眼在此。”我说,“需将力量注入,稳住地脉。”
“你的残音是死人执念,我的阴气是怨魂所聚。”他冷声道,“二者相斥,一碰即炸。”
我盯着石碑,右臂旧伤再度渗血。血珠顺指尖滑下,未落地,已被碑缝中伸出的银丝卷走。银辉忽盛,地底震动略缓。
“那就别用‘力’。”我说,“用‘意’。”
他皱眉。
“你守形。”我转身,背靠石碑,“我破障。你以七十二婴骸为锚,稳住阴气流转;我以残音为刃,削去灵力棱角。不求融合,只求同流。”
他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倒会算计。若震荡反噬,第一个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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