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剑坠地的瞬间,骨刺已在掌心发烫。左耳血线未干,嗡鸣如潮退后的礁石裸露,识海中三万条新残音尚未沉淀,便被一股自地底涌上的震颤搅乱。我未去拾剑,只将骨刺横拖于地,螺旋纹路划过碎石,发出刺耳锐响——这是唯一能压住耳内异动的声源。
幽冥殿主的尸骸尚在冒烟,青铜面具碎片散落一地。我俯身,以骨刺挑开她下颌残骨,半块玉珏赫然嵌入其中,玉质泛青,边缘刻着断续符文。指腹刚触其面,裴烬的剑穗玉环在袖中骤然发烫,两者隔空共鸣,嗡声低沉。
玉珏离体刹那,地面裂开细纹,血光自缝中渗出,勾勒出三百年前清虚门后山的阵图轮廓。投影浮现:十二名弟子跪伏于地,胸口插着半截玉佩,血液汇成逆五芒星。中央高台上,师尊执银针,正欲刺入楚珩眉心。那针尾缀着的红绳,与我袖中玉环所系的残穗,纹路一致。
我将骨刺抵住玉珏,声波自臂传导,凝于尖端。一声脆响,玉珏炸裂。投影中,师尊忽而停手,缓缓转头。他双目空洞,瞳孔深处浮着与活尸无异的死寂之光,穿透时空,直盯我面门。
地底轰然作响,锁链崩断之声接连不断。三百具活尸的手指同时抽搐,指尖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新的符线。我后撤半步,足跟撞上机关凸起,墙面弹出三道青铜锁,倒刺划过左臂,皮肉翻卷,血珠滴落。
血滴入玉珏残痕,地面虚影突变——银发垂落,赤金与幽蓝异瞳交映,阿绫的轮廓一闪而逝。我未怔,反将伤口按向骨刺,精血顺纹路流淌,螺旋纹由幽蓝转为赤金,指向北方更深处。
通道尽头传来低哭,起初细碎如风穿隙,渐成哀嚎。我认得这声——三百年前清虚门血祭中,被活埋于地脉的弟子残魂。他们曾为护宗门根基自愿献祭,魂魄却被幽冥殿主炼为活尸阵眼,永世不得超脱。
我咬破右指,在地面疾书隔音阵。血痕未干,灵气乱流突起,阵眼偏移半寸。哭声骤然拔高,化作穿脑啸叫。就在阵法崩解刹那,识海中裴烬残音浮现:“走坎位。”
我侧身翻滚,地底骨刺破土而出,距喉前三寸而止。空间裂隙随之张开,黑雾翻涌,千万双猩红眼浮于其中。中央那双睁开,瞳孔缩影竟是幽冥殿主临死前的面容,嘴角咧开,无声狞笑。
骨刺挥斩,裂隙闭合。一张人皮自雾中飘出,轻落于地。皮面血字清晰:“容器九号,该归位了。”我未触,只将骨刺尖端点地,声波探入地脉。回应我的,是更深沉的轰鸣——那不是残魂震荡,而是某种庞然之物,正自地底苏醒。
祖地机关全面激活。墙面狼族图腾亮起,青铜锁链重组为绞杀阵。我取出第62章所得石板残片,嵌入图腾凹槽,以骨刺刺入核心,引发声波共振。机关运转声顿滞,锁链垂落。
头顶金刚杵阵轰然砸落,三十六根巨杵带起风压。白蘅残音突现:“左三步。”我疾退,发髻被削断半截,断发飘落时,火焰迷宫已自地面升起,八重火墙交错流转,温度极高,却无半点烟气。
我割开左臂伤口,尸毒顺血滴入火中。火焰骤变,由赤红转为墨绿,再转靛蓝。第三重火墙应声熄灭,第五重偏移角度。我穿行其间,每踏一步,骨刺便震一次,指引方向。
迷宫尽头石门开启,门缝中溢出的气息让骨刺发出蜂鸣。我握紧它,踏入。
室内悬浮无数水晶棺,皆由寒髓晶石雕成,棺中尸体皆着月白袍,面容与我一般无二。他们银发散落,眉心朱砂痣或明或暗,似有呼吸。最中央那具,朱砂痣正缓缓渗血,血珠悬于眉心,久久不落。
我未近棺,只将骨刺横于胸前。脚步刚动,中央棺中尸体猛然睁眼,双瞳漆黑如渊,渡劫期威压扑面而来,远比我此刻所存之力更为纯粹。
它抬手抓来,五指带雷劫余韵。我后仰,指尖擦过鼻尖,雷息灼面。那气息与左肩雷印共鸣,经脉如遭电噬。
尸体张口,百万执念残音自其喉中涌出,如洪流决堤。我未封耳,反将识海中幽冥殿主的残音释放,三万条怨毒之声凝为对冲波,两股声流相撞,空中浮现短暂真空。
就在此隙,最深处一具水晶棺传来低语:“你比前九个撑得久。”
声音未落,尸体已自爆。血雾弥漫,凝成红衣少女身影,蛇首杖缠发而立。她未开口,只以杖尖点地。一道光幕自虚空展开,显出三百年前清虚门血祭全貌。
祭坛之上,一名渡劫期大能立于中央,面容与我完全相同。他手持骨钉,正将一枚钉入银发女子后颈。女子面容模糊,唯有一双异色瞳清晰可见。她口中无声呐喊,身体剧烈抽搐。
那大能转身,面向虚空,似在凝视此刻的我。他眉心朱砂痣滴血,嘴角微扬,抬手,指向我所在方位。
风自门外涌入,铜铃急响,非自远方,竟似从室内某处传出。我未寻声,只觉骨刺震颤加剧,表面螺旋纹由赤金转为血红,热得几乎握不住。
地面震动,第一具黄金棺椁破土而出,棺盖裂开细缝。我上前一步,拂去尘土,看清其上所刻——
“第十代容器,沈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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