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已半凝,滑腻中带着滞涩。我未擦拭,只将它横置于膝上,刃朝外,如一道未闭的契。袖中那半块焦糖仍在震颤,频率微弱,却与眉心朱砂隐隐相合。方才走出通道时,识海清明如洗,残音归位,仿佛百年负重一朝卸下。可此刻静坐石台,方知轻省只是假象。
我取出焦糖,置于眉前三寸。其色琥珀,边缘焦黑,中心尚存一丝温热。指尖轻抚,震颤渐稳,识海随之沉落。九声真音犹在,字字如刻,不似功法,倒似判词。我闭目,逐句回放:“雷自九天降,先破心魔障。”气息下沉,灵力自丹田涌起,沿任脉缓行。
至膻中穴,灵流忽滞。
识海骤然翻腾,百万残音如被惊起的鸦群,齐声躁动。裴烬之声最先刺入:“小尘……偏了三分。”白蘅紧随其后:“当年那杯茶……加了七种毒。”千面鬼的低语则自深处浮出:“杀你之人……终将怜你。”三音交错,扭曲口诀,原本清晰的经络图景瞬间错乱。灵力倒卷,如逆流之水,直冲喉口。
我咬牙,强行控息,十指结印压于腹前。可那股逆冲之力愈强,胸腔如被铁索绞紧,呼吸一窒。鼻间温热,血丝自两侧悄然溢出,滴落在衣襟上,绽成暗红小花。
功法无错,错在识海。
我睁开眼,冷汗已浸透内衫。焦糖仍在掌心震颤,却无法再镇压识海乱流。方才的清明,原是破封刹那的短暂洗炼,而非根除。残音依旧盘踞,只是换了姿态——不再喧嚣,却更难剥离。它们已非外物,而是成了我神魂的一部分。
我将焦糖收回袖中,指尖蘸血,在石台上默写雷诀第一重口诀。笔画未尽,识海忽生异响。
一道音,不属于任何死者。
冰冷,机械,如铁器相磨:“此路不通。”
音落,眉心朱砂骤然灼痛,似有火针自内刺出。我猛地抬头,四顾无影。静室依旧,石台冷硬,唯有那音在识海中反复回荡,每响一次,痛楚便加深一分。
这不是残音。
残音皆由执念而生,或悲或恨,或悔或怨,皆有情。此音无情,无源,如刀削石,只重复一句:“此路不通。”
我凝神,十指再结印,以裴烬残音为刃,直斩识海深处。那一声“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自心口迸出,带着雪巅之上未尽的痛悔,如利剑破雾,直刺那机械之音。
“此路不通——”音未断,却裂。
如冰面崩裂,咔然一声,碎成无数残片。识海一清,雷诀口诀再度浮现:“雷自九天降,先破心魔障。”字字清晰,路线分明。
我深吸一口气,重引灵力。
这一次,灵流顺任脉而上,至膻中时再无滞涩。我心中微松,正欲引导其过玉枕、入泥丸,忽觉脊柱一刺,似有电流自尾闾窜上,直冲后脑。眼前骤黑,神识如坠深渊。
再睁眼时,已不在静室。
我立于一片灰白苍穹之下,乌云如墨,层层堆叠,电光在云层中游走,如活蛇。脚下无地,唯余虚空。手中握着一卷骨简,正是《九霄雷诀》。我欲引气入体,运转第一重,却见天穹裂开。
一道人形自雷云中降下,由闪电织就,轮廓模糊,唯胸腔中嵌着半颗骷髅头,空洞眼窝直视于我。其声如雷鸣,震荡神魂:“你所修者,非诀,乃祭。”
我未动。
“你以为破封得诀,实则踏入祭坛。你以为逆命非容器,实则正合祭礼。”那身影抬手,指向我眉心,“朱砂未净,金纹未消,识海百万残音,皆为薪柴。你修的不是雷法,是你自己的焚身之火。”
我冷笑:“我听万人之声,只为不听命于一声。你算哪一声?”
话音未落,焦糖在袖中骤然震颤。我猛然惊觉,咬破舌尖,血味冲鼻。痛感如针,刺穿幻象。
眼前雷云崩散,骷髅头轰然碎裂,那身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嘶鸣,消散于无形。
我跌坐回石台,全身冷汗淋漓,衣衫尽透。经脉如被雷火灼烧,每一寸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我低头,掌心灰烬尚存,正是骨简所化之尘。我将其拢于一处,指尖轻抚。
“不是路不通……”我低声开口,声音沙哑,“是这‘雷’,不愿被修。”
静室重归死寂。焦糖的震颤渐弱,似耗尽气力。我缓缓闭目,未再尝试引气。识海中,那机械之音虽碎,余波未平。残音虽归位,却如潜流暗涌。雷诀口诀清晰,可每念一句,经脉便生排斥,仿佛体内灵力本源与此功法格格不入。
我非不能修,而是此身已非“纯粹”。
八百年来,我杀伐无数,拾取残音百万。每一音皆入识海,每一音皆蚀神魂。我以他人执念为梯,登至渡劫之境,可这身躯,早已不是最初的身躯。灵力中混杂着死者执念,经络里流淌着他人破境之痕。我修的从来不是自己的道。
而《九霄雷诀》,却是一条纯粹之路。
它不接纳杂音,不容伪念,不允残魂寄居。它要的是一个能承九天之雷的容器——可我不是容器,我是坟场。
我睁开眼,指尖轻抚剑柄。血仍未干,滑腻依旧。我缓缓起身,将灰烬收入袖中,与焦糖并置。静室无风,可衣袍却微微鼓动,似有无形之息在周身游走。
我走向石门,脚步沉稳,却觉经脉深处有异。
那不是痛,也不是麻。
是雷。
在血脉中游走,如试探,如审视。
我停步,右手微颤,指尖触及门环。
就在此时,袖中焦糖猛然一震,如回应某种召唤。
我未回头,只将左手缓缓握紧,将那半块糖,死死攥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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