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递来焦糖,我没有接。
他站在雨里,手伸得很直,掌心那块焦糖已经湿透,边缘开始融化。我盯着它看,雨水顺着眉骨流下,滑进眼角,有些刺痛。远处的摆渡船沉回地下,裂缝合上,像从未裂开过。红衣少女消失的地方只剩半截断杖插在泥中,蛇首朝下,仿佛跪着。
我没有动。
但识海里开始响。
不是残音,不是死者的声音。是无数个声音叠在一起,低低地重复一句话:“你是我,我是你。”
我抬头。
空中有东西在聚集。灰白色的影子从地面升起,从断杖里飘出,从青伞的阴影下浮起。它们越聚越多,连成一条河。魂河悬在雨巷上方,扭曲流动,每一缕都映着画面——一个少年持钵诵经,身后佛塔崩塌;一人立于血池中央,七具傀儡围舞;还有一人穿清虚门弟子服,与同伴并肩而行,剑穗染霜。
那是我。
又不是我。
我闭眼,用残音之力去听。百万亡者之声在我脑中翻涌,可这一次,我不再分辨谁是谁死。我只找那一句反复出现的低语。
“你是我,我是你。”
第一道魂说:我为你守了三百年轮回之门。
第七道魂说:我替你尝尽傀儡丝穿骨之苦。
第四十九道魂说:我烧了整座藏经阁,只为留下一线生机。
他们都在说我。
我也在说他们。
我忽然明白,这些不是失败的容器。他们是我的前世。每一个死去的容器,都是我自己。每一次轮回,我都被推上祭坛,被剥离记忆,被重铸身份,最后化作执念聚合体,成为镇压下一世的孟婆。而现在的我,若走错一步,也会变成下一个她——由无数个“我”的残魂组成,困在循环里,永不得死。
风停了。
雨滴悬在半空。
魂河中央最浓的一团缓缓下沉,落在我面前。它没有脸,却让我觉得熟悉。我知道这是最后一道残魂,也是最初的起点。
它开口,声音像我自己在说话:“你逃不掉的。你注定要回来。”
我没有反驳。
因为我知道它是对的。我不是逃过轮回,我是卡在中间。第九世之后,我没有再转生。我靠着寿元延续活下来,靠杀戮拾取残音维持清醒。我以为我在破局,其实我一直走在命定的路上。
掌心突然一热。
低头看去,皮肤下有光在跳。是金色心脏残留的力量。它没有完全碎裂,而是沉入血脉,在此刻重新激活。剧痛从指尖炸开,顺着手臂蔓延。我蹲下身,左手撑地,右手紧握青伞,指节发麻。
那痛不是外来的。
是体内的东西要出来。
金色光芒从掌心裂开,皮肉翻卷,露出底下刻痕。三个字慢慢成形,笔画由光构成,灼得我整条手臂颤抖。“破壁人”三字浮现一半时,突然断裂。剩下的部分转为“破壁”二字,深深烙进血肉。
这不是别人给我的。
这是我自己的执念反噬。是九世积累的意志冲破封印,强行在我身上刻下标记。它告诉我,我不是容器,也不该是孟婆。我要做的不是完成轮回,而是斩断它。
魂河开始消散。
那些残魂不再低语,而是静静看着我。有的微微点头,有的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他们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们等了很久。
最后一片残魂飘到我眼前,轻轻碰了下我的额头。那一瞬,我看见一片雪原,中央有一座石碑,碑上无字。风吹过,碑面裂开一道缝。
然后它化为光点,散了。
雨重新落下。
我站起身,甩掉掌心的血珠。焦糖还在地上,被踩了一半,混着泥水。我望着巷口,新叶不知何时开始生长。它们从砖缝里钻出,迅速拔高,藤蔓般缠绕墙壁,叶片展开,脉络清晰如刻。
那些脉络连起来,是一幅地图。
指向北疆。
我没有走近去看,也没有伸手触碰。只是用残音去感应。叶子上的气息很淡,但能辨认出来——和千面鬼临死前留下的痕迹一样。他知道这条路。他也走过。
第十次轮回时……记得不要吃糖。
他说的是第十次。
可我已经历九世。
如果第十世还未出生,那就说明,真正的轮回还没开始。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铺垫,是筛选,是把一个灵魂锻打到极致,直到它既能承载所有残音,又能抵抗容器烙印。
而现在,条件齐了。
我松开青伞,任它插在泥里。右手抬起,看着掌心“破壁”二字。烫意未退,血还在流,但我能握住剑柄。
剑未出鞘。
我不急。
北疆不会跑。真相也不会消失。它就在那里等着,像那块焦糖一样,明明普通,却藏着命门。
我迈出第一步。
脚踩在焦糖残渣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巷子尽头的风比刚才冷了些。新叶随风轻晃,地图纹路微微发亮。我能感觉到,那边有人在等我。不是阿绫,不是楚珩,也不是任何认识我的人。
是一个还没出生的人。
第十世的容器。
或者,是我的终点。
我继续走。
走到新叶最密集的地方停下。这里曾是死地,现在却长出这么多东西。生命来得突兀,但真实。我伸手,指尖离最近的一片叶子还有半寸距离。
没有碰。
但我听见风里有声音。
不是残音。
是一个孩子的呼吸声,很浅,藏在叶脉震动之间。
叶子突然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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