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抽搐的瞬间,我已将青藤抽出半寸。
地底的手臂正一具具爬出,泥土簌簌滑落,露出苍白皮肤上的暗红纹路。那些纹路如活物般蠕动,像是某种咒印在苏醒。我来不及细看,目光落在身侧——白蘅倒在地上,白衣染血,发间玉簪断裂,眉心渗着血丝。
她的呼吸很浅,但耳后那道白骨纹正在跳动。
我知道这是傀儡丝在运作。它不是死物,是用执念织成的网,连着地脉深处某个东西。若直接斩断,她的神魂会跟着崩裂。可若不快些动手,等那些尸体完全爬出来,她就会彻底变成孟婆的傀儡。
我蹲下,指尖贴上她手腕脉门。残音之力沉入识海,顺着经络逆流而上。七处锚点浮现,每一处都传来低语,不是言语,是情绪——怨恨、不甘、被背叛的痛。这些不是她的念头,是寄生在丝线里的死者执念。
我闭眼,调动刚从雷部正神那里得来的记忆碎片。那团雷光曾是裴烬的情劫所化,它的存在证明执念可以凝形。既然如此,我也能让一段“假执念”混进去。
青藤自掌心延伸,化作细丝探入她颈侧血脉。我没有攻击,而是模仿那种熟悉的波动节奏,像是一道指令流正缓缓通行。前六处锚点毫无反应,第七处却微微震颤了一下。
就是现在。
青藤猛然收紧,切断主控丝。
白蘅猛地睁眼。
她瞳孔先是涣散,随即聚焦,视线落在我脸上。那一瞬,我看到她眼里有光闪了一下,像是认出了我。但她右手已经抓向地上那柄断剑,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剑尖直刺眉心。
我抬手,青藤甩出,缠住剑身。两股力道相撞,青藤发出撕裂声,但我没松。剑尖偏了三寸,刺入她额角。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滴落。
她没叫,只是喘着气,嘴角扯出一点笑。
“你还是……拦我。”声音很轻,带着颤抖。
“你说过的话,我还记得。”我说,“摘星楼那一夜,你说‘这茶太苦’,后来才知加了七种毒。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她眼神晃了晃。
“来不及了……”她咬牙,“她要借你的手……杀尽正道……”
我盯着她:“谁?”
“孟婆。”她喉咙里像是卡着东西,说话断断续续,“你每杀一人,拾其残音……你以为是天赋?那是容器筛选机制。她在养你,等你集齐九十九道高阶残音,就能成为完美容器。而你现在杀的人,都是她想除掉的障碍。”
我心头一沉。
“所以这些人……”我看向地面。
裂缝已经扩大成坑,上百具尸体陆续爬出,站成一圈。他们穿着各门各派的服饰,有清虚门的灰袍,有天机阁的星纹衣,甚至还有合欢宗的血裙。他们双眼泛着同样的红光,脸上没有表情,动作整齐划一。
全是我杀过的人。
白蘅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溢出。“你听过的残音……其实都在引导你。裴烬那句‘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不是提醒,是暗示你下次出手更准。陆九临终说‘佛国要塌了’,是在唤醒你对秩序的怀疑。她们一步步把你推到这里,让你亲手打开雷泽祭坛,放出这批容器军团。”
我握紧青藤。
“那你呢?你也是她安排的?”
她摇头,动作很慢。“我是意外……师尊当年种下傀儡丝,本想控制我去杀你,结果反被孟婆夺走控制权。但我一直挣扎……每次轮回都想留下点什么……那杯茶里的毒,玉簪的位置,都是线索。”
她说完这句话,脖颈皮肤突然裂开,白骨纹迅速蔓延至锁骨,像藤蔓爬上枯枝。她身体开始僵硬,眼神一点点失去光彩。
“快走……”她最后吐出两个字,头一歪,不动了。
我伸手探她鼻息。
没有呼吸。
但她的双眼还睁着,瞳孔转为赤红,与周围尸体一般无二。她缓缓站起,动作与其他尸群同步,转身面向我,右手抬起,五指成爪,直取咽喉。
我没有动。
青藤收回掌心,绕上手臂。我看着她,也看着那些围拢的尸体。三百女傀的记忆还在识海深处回荡,合欢宗主死前那句“我们……都是容器……”像钉子扎进脑中。
原来不止她一个。
这些尸体,每一个都曾是候选人。她们被清除,魂魄却被留下,封在这雷泽之下,等一个召唤。
而现在,它们醒了。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扩散。疼痛让我保持清醒。识海中九道高阶残音开始共鸣,裴烬、陆九、合欢宗主、楚珩师尊……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屏障,暂时压下百万残音的躁动。
白蘅离我只剩三步。
她出手极快,指尖带风。我侧身避过,青藤顺势缠上她手腕,用力一拉。她踉跄一步,没能站稳。其他尸体立刻调整位置,从四面逼近。
我退到祭坛中央,背靠残碑。那“伪”字已被血浸透,颜色发黑。地面仍在震动,新的裂缝不断出现,又有更多尸体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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