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剑的剑尖停在阿绫喉前三寸,微微颤动。我十指紧扣她的手,掌心传来她血脉的跳动,微弱却未断。眉心朱砂还在发烫,识海里有声音不断响起,是师尊的残念在低语:“杀了她,你才能活。”
我没有松手。
楚珩的最后一道残音在我识海中回荡——“别再让我输给你”。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是他对命运说的。我将它与裴烬的声音叠在一起,“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两道残音撞出震荡,顺着往生剑的剑身逆行而上。
剑柄猛地一震,血丝从裂纹中渗出。
那盏人皮灯突然熄灭,清虚门师尊的脸在火光中扭曲了一下,随即崩解成灰。往生剑终于不再前移,悬在空中,像被无形之手握住。
阿绫睁开了眼。
她的瞳孔不再是单纯的金色漩涡,而是开始逆向旋转,像是要把什么拉回来。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不是保护,是终结。”
我没问她要做什么。
她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骨刺。
那是天狼族圣女代代相传的祭器,由初代先祖的肋骨所化。她握着它,没有犹豫,直接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血喷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落向地面。
一滴都没有。
那些血浮在空中,像是被某种力量托住,迅速延展、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覆盖了整个密藏,每一根丝线都泛着暗红光泽,带着执念的余温,将孟婆那团分裂的肉球牢牢裹住。
肉球剧烈挣扎,表面的人脸不断开合,发出杂乱的声音。我的第一世、第二世、第九世……全都在叫,有的喊我的名字,有的在笑,有的在哭。它们想挣脱这张血网,但每动一次,网就收得更紧一分。
阿绫的身体开始透明。
我能看见她体内原本连接着我的那些发光丝线,此刻正在一根根断裂。断口处不冒血,反而涌出细碎的光点,像是记忆的残渣,被血网吸收进去。
我抱住她下滑的身子,让她靠在我胸口。
她的头轻轻抵着我,呼吸越来越浅。我感觉到她的血顺着我们交握的手流入我的识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渗进深处。百万残音原本杂乱无章,现在却开始同步,节奏一致,像是一支军队听到了号令。
残音总数突破了一百八十道。
这个数字我没有数过,但它出现在我心里,清晰无比。我知道,这些不只是死者留下的执念,还有我和她共同经历过的九世轮回,每一次相遇,每一次别离,每一次我亲手杀她时她说的那句“你总会来的”。
都不是巧合。
都是她承受过的痛。
血网猛然收缩,发出一声闷响。孟婆的肉球被压成一团黑核,悬浮在半空,表面裂开一道缝,从中传出断续的声音:“你们逃不掉的……第十世……我会亲自接生……”
我没有看那黑核。
我低头看着阿绫。
她抬起手,指尖触碰我眉心的朱砂。那里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她说:“以我轮回为祭,重启往生。”
话音落下,整张血网轰然爆亮。
密藏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接着所有断裂的宿命丝线开始移动。它们不再连向过去,而是从断口处倒转生长,朝着未来的方向延伸。有些甚至穿透石壁,消失在黑暗中。
时间没有倒流。
但命运的轨迹变了。
我感觉到识海中有东西在重组。那些残音不再是碎片,它们开始排列,像是要拼出一幅完整的图。我听见了从未听过的声音——一个女人在哭,抱着婴儿低声呢喃;一个男人跪在雪地里,手里攥着半块焦糖;还有一个孩子,在雨巷中被人推倒,嘴里含着一颗融化了的糖。
千面鬼的记忆。
他最后一世的味道。
阿绫的手滑了下来,垂在身侧。她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轮廓还依稀可见。我用手托住她的后颈,不让她的头歪下去。
“你还记得吗?”她轻声问。
我点头。
“第十次轮回时……记得不要吃糖。”
她笑了,嘴角有一点血迹。她没擦,只是继续靠在我怀里,声音越来越轻:“这一次……我不用再回来了。”
黑核在空中缓缓转动,裂缝中的声音渐渐消失。血网没有散去,反而沉入地下,像根须扎进泥土。密藏的地面开始出现细密的纹路,全是逆向生长的丝线痕迹,纵横交错,如同新的命格正在书写。
我抱着阿绫,坐在她身后,双臂环住她虚弱的身体。她的体温一点一点流失,但我没有动。外面没有风,也没有声音。九盏人皮灯全都熄了,只有那颗黑核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它还在跳动,像一颗被封印的心脏。
我的识海忽然一阵刺痛。
一道新残音浮现,不是来自死者,也不是来自过往。它清晰、冰冷,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容器已损,重启生效。三界命轨偏移百分之零点七。”
这不是我听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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