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斩过雨幕,那撑伞的身影在最后一瞬没有闪避。他的脸还在变换,从樵夫到乞丐,再到无数张我不认识的面孔,最终定格成我自己的模样。往生剑穿透他的胸膛,没有血,只有一道裂痕自他心口蔓延至全身,像是琉璃碎裂。
整条巷子开始崩塌。
青石板一块块陷落,墙上的雨水倒流回屋檐,滴落声一寸寸消失。阿绫伏在我背上,呼吸微弱。她的手垂下来,指尖沾着血,在我衣襟上留下几道暗红痕迹。
我转身想走,却发现退路不见了。
脚下的地面裂开,缝隙深处传来雷鸣般的震动。一股巨力从地底涌出,将我和阿绫猛地掀翻。我用剑撑住身体,抬头看见一只手掌破土而出——大得遮住半片天空,皮肤泛着青铜色,五指如山峰般压来。
它抓住了我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袭来,四肢被无形锁链缠紧。这力量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我体内升起。百万残音在识海中齐鸣,竟与那只手同频共振,仿佛它们本就属于同一源头。
“终于……”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耳边,也不是从空中,而是直接在我骨髓里震荡,“我的第十具容器,完整了。”
是孟婆。
她还没现身,可这只手已带着她的意志降临。我挣扎不得,残音网不受控制地反向运转,将过往杀戮留下的执念尽数抽离,化作束缚我的铁链。
阿绫滚落在旁,她突然抬手,一把抽出耳后白骨纹路上的一根刺。那是天狼族圣女的命脉之骨,削成利刃,直插向孟婆手指。
骨刺没入青铜肌肤的刹那,鲜血溅出。
那血不是红色,而是银灰,落地即燃,火焰顺着锁链烧向我的手腕。我趁机挣动,咬破舌尖逼出一丝清明,借裴烬残音震断左臂锁链。
肩头旧伤炸裂,温热的血顺着肋骨滑下。我没时间管这些,伸手将阿绫拉到身后。她喘着气,右眼幽蓝深不见底,左眼赤金忽明忽灭。
“别看那面镜子。”她忽然说。
我顺着她目光望去。
原本插在地上的往生剑,此刻剑身映出一片陌生景象:一间书房,七盏灯笼围成环形,每一盏都由人皮制成,灯芯跳动着暗火。中央铜镜高悬,镜中映着两个人——我穿着红袍,阿绫盖着盖头,我们站在堂前,有人正递来合卺杯。
婚服上的金线绣着双狼缠绕的图腾,袖口却渗出血迹。
“成亲那日……”阿绫低声呢喃,“血是从盖头下流出来的。”
话音未落,孟婆的手猛然收紧。我喉骨发出轻响,眼前发黑。但更可怕的是,那百万残音竟开始低语,一句接一句,全是不同人的声音,却说着同样的内容:
“拜天地。”
“结同心。”
“共赴往生。”
这不是外来的咒术,是我自己听过、拾过、藏过的执念在回应某种召唤。它们曾帮我窥破功法破绽,如今却成了宿命的应和者。
我闭眼,强行逆转残音流向。识海剧痛,像有刀在刮骨。但我必须清醒。千面鬼最后说的话还在耳边:“你不是容器,你是轮回本身。”
若真是如此,那这一世的“保护阿绫”,是不是也早被写进剧本?
我睁开眼,看向那面悬浮于空中的铜镜。镜中我和阿绫正在交拜,动作整齐得不像活人。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掌心各有一道旧疤——那是前世留下的印记,也是今生重逢的信物。
可我现在才明白,那些所谓的“相遇”,或许从来不是偶然。
阿绫忽然抬手,将第二根骨刺刺入掌心。鲜血喷洒在往生剑上,剑身嗡鸣,爆发出刺目白光。冲击波横扫而出,雨巷彻底瓦解,砖石化为飞灰,连地面都被掀开三尺。
孟婆的手被迫松开,缓缓退回地缝。雷声渐远,但那只手并未完全消失,五指蜷缩如爪,沉入黑暗之前,留下一道低语:
“你以为这是结束?你们每一次相逢,都是我在布线。这一次,你们终于走到终点——洞房花烛夜,便是彼此杀死对方之时。”
笑声滚过焦土,久久不散。
我跪在地上,扶住剑柄才没倒下。阿绫靠在我肩上,体温越来越低。她的骨钉微微发亮,与镜中画面隐隐共鸣。
我盯着那铜镜。
它没碎,反而更加清晰。连婚书上的字都能看清:“永结同心,共赴往生。”
九世轮回,我死于护人。第一世救村童,被乱石砸死;第三世护师妹,遭心魔反噬;第七世守阵眼,魂散雷泽……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在对抗命运。
可现在想来,那些“守护”,是否正是推动我走向容器之路的阶梯?
我缓缓站起,把阿绫轻轻放在地上。她想抬手拦我,却使不出力气。
我走向那面镜。
每一步,脚下都有裂痕蔓延。残音在耳边起伏,提醒我过去杀过的每一个人,他们临终的执念都在此刻低语:
“你逃不掉。”
“你注定要成为器皿。”
“她也会死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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