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93篇：司马睿力请与王导坚辞

永嘉之乱，西晋倾覆，司马睿能够立足江东，建立东晋，琅琊王氏王敦与王导居功至伟，这就是我们之前多次提起的王与马共天下，不过在此之前王马组合已有雏形，只不过没有真正形成气候。

八王之乱司马氏混战，互相攻杀十六年之久，最后东海王司马越成为了胜利者，当然这个胜利者应该加上引号的，一场大混战哪有什么胜利者，司马越只是最后一个收拾局面的人，司马越要论出身没有任何优势，他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之孙，在司马氏皇族里属于旁支，跟晋武帝司马炎一系很远，而且起初他的实力也不行，不具备争夺皇权的基础。

这种现实促使司马越必须要与士族联合，通过世家大族的影响力来扩张自己，司马越想来想去，王衍进入了他的视野，王衍出身琅琊王氏，在琅琊王氏这一代人里，西晋初年的王戎仕途成就最大，随后就是小王戎二十二岁的王衍，而彼时的王衍是西晋清谈场上的领袖，王衍人长得很潇洒，又非常善于夸夸其谈，位列当时的名士之首，家族背影与个人影响力的综合因素，使得司马越看上了王衍。

王衍这边也需要借助皇族的政治影响力，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地形成了联盟，司马越以宗室和王爷这种身份为王衍及身后的琅琊王氏提供政治资源，王氏子弟纷纷进入了官场，王衍则为司马越推荐了大批北方名士与人才，一时之间司马府名士盈门，众多名士的涌入为旁支司马越提升了号召力，不过这个集团绝对的核心层只有也只能是王衍与司马越。

王衍与司马越的联手是王与马组合的初始，两个人开始整合西晋朝野，在王衍的建议下，司马越起用琅琊王司马睿为平东将军，后迁安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镇守下邳，王衍又安排了一个人随同司马睿前往，这个人就是其同族堂弟王导，王衍与司马越当初作此安排，很难说是主观上的长远考虑，不过客观上为晋室在江东另起炉灶奠定了王牌组合。

八王之乱的动荡使得西晋失去生存的基础，司马越看似胜了，面对的却是一个破败乱局，而永兴元年匈奴刘渊建立汉赵（前赵）政权，彻底拉开了五胡乱华的序幕，自此，西晋核心区洛阳随时处于危险之中，在这种不利局面之下，永嘉元年，就是公元三零七年，司马睿在王导等的陪同下，受命以安东将军身份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离开了徐州，渡江南下江东入建邺，日后的东晋于此进入酝酿中。

起初，司马睿任安东将军镇守下邳，是王衍司马越掌控的洛阳朝廷方面的认命，而此番的司马睿渡江南下，则是在王导的努力争取与强烈建议下，主动选择达成的，在王衍与司马越的王马组合中司马越是实际权力的掌控者，而王导司马睿的组合里王导是灵魂，重要的方针决策大都出于王导之手，当然我们也不能简单地把司马睿看成是傀儡。

对于盘踞江东的大族而言，渡江南下的司马睿一伙是真正的外来户，而且江东也并不太平，隔三差五各种起兵作乱的人不少，这个时候光靠王导的长袖善舞是不行的，需要武力的时候必须有武力，于是王氏的另一位大人物也来到江东，他就是王敦。

西晋朝廷任命王敦为扬州刺史，我们之前讲过彼时扬州不是如今的江苏扬州，是大扬州地区，其范围涵盖江浙沪，与王导理政才能相比，王敦则是军事人才，王敦到达江东，在建邺稍作停息后，司马睿任命王敦率军向外征讨长江中游的反对实力，王导留在司马睿身边治理江东中枢扬州，从这个时候起一直到东晋建立，不论政治，或是军事，琅琊王氏兄弟都发挥重要作用，王马共天下是真实写照。

司马睿集团在江东渐渐地站稳脚跟之时，北方局势正处于迅速恶化之中，永嘉五年，司马越带兵征讨石勒，却被晋怀帝宣布大罪，号召各方讨伐，急火攻心的司马越一命呜呼，随后前赵皇帝刘聪令石勒等人攻击西晋，首都洛阳城沦陷，怀帝被俘，王衍被杀，洛阳血流成河，这就是永嘉之乱。

永嘉之乱使得西晋皇室与大批中原名士死亡，洛阳被攻破，西晋实际已经灭亡，虽然随后还有司马邺在长安称帝，即西晋末帝晋愍帝，可没过几年也被前赵的军队俘获杀害，这样一来江东的司马睿集团就成为了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实体，末帝晋愍帝没有泛起什么浪花也就消失了，不过登基之后封司马睿丞相、大都督中外军事等诸多头衔，是日后司马睿称帝的法理基础，另外因为晋愍帝叫司马邺，为了避讳，江左的建邺自此改名为建康。

随着建兴四年（即三一六年），晋愍帝被俘，西晋彻底灭亡了，太兴元年（三一八年）司马睿在北方刘琨等各方势力的劝进下，于建康正式称帝。

铺垫这么多，该回到世说新语了，登基后的那年正月初一朝廷举办朝会，回顾渡江后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司马睿心中感慨万千，自己能登宝座，人家琅琊王氏功劳最大，王敦大将军在外地，看着眼前勤勤恳恳辅佐自己的王导，司马睿伸出手去，拉着王导让他一起坐御座，王导吓了一跳，那御座只有皇帝能坐，一个臣子哪能越界，王导越不肯，元帝越是极力邀请，没办法，王导深施大礼，对司马睿说道，陛下的圣德微臣是感激不尽，只是御座只有陛下您才可以就坐的，如果让太阳与万物发出同等光辉，那么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以及天下黎民苍生如何能够仰视瞻望呢，臣子敬请陛下上坐。

文言文原文如下：

元帝正会，引王丞相登御床，王公固辞，中宗引之弥苦。王公曰：“使太阳与万物同晖，臣下何以瞻仰？”

出自《世说新语》宠礼篇

①元帝：晋元帝司马睿。

②正会：正月初一朝会。

③王丞相：王导。

④御床：皇帝的坐榻。

⑤中宗：晋元帝司马睿的庙号。

⑥弥苦：更加恳切。

文言文直译

正月初一朝会，晋元帝拉着王导一起坐御座，王导坚决辞让，元帝更加恳切地邀请，王导说，如果让太阳和万物发出同样的光辉，让我们做臣子的如何能够仰视瞻望呢。

心情复杂的司马睿拉着王导一起共登御座，是不是出于真心？应该是吧，有没有表扬成分，仔细想想恐怕也不能说没有，作为多年的合作伙伴，司马睿对王导肯定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王导是不会做出越界之举的，王导绝对是值得信任的人。

如果当时下边站着的人是王敦呢？估计司马睿是不会发出邀请的，万一王敦说一声好嘞，那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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