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53篇：山涛夫人偷观嵇康与阮籍

山涛位列竹林七贤之一，论文采风流，肯定比不上嵇康，论行事乖张，又不如阮籍之特立独行，山涛可不是凑数的，他当然也有自己的优点。

山涛起初与嵇康、阮籍两个人一见如故，心里顿时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经常天天待一起，情同手足，每次出去跟嵇康阮籍他们聚会，回家后总是意犹未尽，山涛夫人韩氏知道夫君自认识嵇阮二人之后便引为知己，但也用不着天天那么兴奋吧。

于是就问山涛，有了好朋友是值得高兴，可你每次回来兴高采烈得看着比过年还开心，至于么？山涛就跟夫人说，你是不知道叔夜、嗣宗两个人有多么出色，我今生最要好的朋友就是这两位了，跟他们两个人做好朋友，我这一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韩氏一听山涛这么说，好奇心就压不住了，那两位真有那么好？就跟山涛说她想效仿负羁之妻。

韩氏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通晓历史，她说当年春秋时期，公子重耳（后来的晋文公）流亡在外，四处漂泊到了曹国，随行有狐偃、赵衰等人，当时曹国是曹共公在位管事的，他目光短浅，对重耳这一群流亡者非常无礼，唯独曹国大夫僖负羁与妻子独具慧眼，私下好好招待了重耳一行。

僖负羁的妻子暗中仔细观察，对僖负羁说，依我看晋公子的随从，都是能做相国的大才，晋公子能有他们辅佐，必定能重返晋国，成就一番事业，将来很有可能成为诸侯霸主。

后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重耳成为晋文公，春秋五霸之一，晋国挥师讨伐曹国，特下军令不得侵犯僖负羁及其家人，以报昔日落难时的厚待。

曹大夫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返其国，返其国，必得知于诸侯。《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山涛媳妇的意思是说，当年僖负羁的妻子暗中观察狐偃、赵衰，我也想学学她，看看嵇阮两位，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优秀，还是你夸大其词。

机会还真来了，有一天嵇康、阮籍登门拜访，酒足饭饱后，天色很晚了，韩氏跟说山涛说，外边早就黑咕隆咚了，走夜路也不放心，还是让他们俩在家住一宿，山涛一听也对哈，就给嵇康阮籍两位安排屋子，让他俩留下过夜，并送了一些酒肉过去。

夜里韩氏就在嵇康、阮籍两个人的隔壁偷窥，说是偷窥，好像是用词不当，用观察更好些，书上是说韩氏把墙凿了个洞，以便于观察，有点夸张，墙上有个小孔或者缝隙就可以的，用不着专门凿洞。

反正嵇康、阮籍两个人也不睡觉，喝酒吃肉，海阔天空无所不谈，韩氏在隔壁观察了一夜，天亮山涛就问夫人观察得如何？韩氏就说，难怪之前你总是极力赞美他俩，还真不是夸张，您这两位兄弟果然不凡，要是只论才学，你是远远不如他俩的，只能靠着见识与气度和他们交朋友了。

山涛听罢，连说几声夫人所言甚是，他们也都认为我这个人学问不算太好，但识度方面更胜一筹。

文言文原文如下：

山公与嵇、阮一面，契若金兰，山妻韩氏觉公与二人异于常交，问公，公曰：“我当年可以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负羁之妻亦亲观狐、赵，意欲窥之，可乎？”他日，二人来，妻劝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视之，达旦忘反，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当以识度相友耳。”公曰：“伊辈亦常以我度为胜。”

出自《世说新语》贤媛篇

①一面：初次见面，第一次见面。

②契若金兰：彼此相投，比喻朋友交情深厚。

③当年：这里指现在。

④负羁之妻亦亲观狐、赵：僖负羁的妻子经过暗中观察认为狐偃、赵衰等随从都是能够辅助重耳回国做国君的好帮手，这里指有眼光的妇女。

狐、赵：这里借指嵇康、阮籍。

⑤窥：偷窥，暗中观察。

⑥墉（yōng）：墙。

⑦达旦：通宵，通宵达旦。

⑧才致：才气，才情旨趣。

⑨识度：见识气度。

⑩伊辈：他们。

文言文直译

山涛和嵇康、阮籍第一次见面，就情同兄弟，山涛妻子韩氏觉得山涛和两人交情非同寻常，就问山涛具体，山涛说：“如今我可以当好朋友的人也只有这两位而已。”韩氏说：“僖负羁妻子曾亲自观察过狐偃赵衰，我也想暗中观察嵇阮，可以吗？”有一天两人来了，韩氏就劝山涛留他们住下，并且准备好酒肉，夜里韩氏在墙上挖洞观察他们，天亮也忘了回去，山涛进来问：“这两个人怎么样？”韩氏说：“您的才情、志趣远不如他们，只能靠着见识、气度和他们交朋友罢了。”山涛说：“他们也常常认为我的气度更胜一筹。”

山涛在识人方面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向上推荐人才总是选贤用能，留下一则山公启事的典故，李商隐有诗云：人间只有嵇延祖，最望山公启事来。

山涛为人忠厚、有度量，最值得信赖，嵇康去世之前将儿女托付给山涛，山公尚在，汝不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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