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顶,狂风呼啸,卷动着灰黑色的雾霭,却吹不散空气中残留的、源自地底深渊的刺骨寒意与腥腐。十四人或坐或躺,粗重的喘息声在呼啸的风声中清晰可闻。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身上或多或少沾染着暗红色的污渍或黑色的泥沼,护体真气黯淡,气息萎靡,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后怕。
姜宇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胸膛剧烈起伏。方才深渊中最后的爆发与亡命攀逃,消耗巨大。混沌灵河虽依旧流淌,但河面明显下降,点点星辉也暗淡了许多。右手掌心因最后那记“墟湮掌”而残留着隐隐的灼痛与麻痹感。他缓缓调息,星辉真气自行运转,开始吸纳周围稀薄且驳杂的灵气,恢复着损耗,同时将侵入体内的最后一丝顽固煞意彻底磨灭。
他目光扫过同伴。赵执事拄着重剑,脸色苍白,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被周执事用符箓暂时封住。周执事自己也是道袍破损,气息虚浮。陈锋、李魁等人更是狼狈,有人昏迷不醒被同伴搀扶,有人瘫倒在地,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内门四人情况稍好,但也绝不算轻松。韩栋盘膝坐在最前方,正闭目调息,脸色铁青,嘴角血迹未干。徐锏靠坐在一旁,双锏横放膝上,胸膛起伏,额角青筋跳动,方才那记“裂地双锏·镇岳”显然透支不小。玉箫脸色苍白如纸,正往嘴里塞着丹药,布阵与维持阵法对抗煞潮,对他心神损耗极大。唯有云璃,依旧站得笔直,衣裙虽沾染污渍,气息却还算平稳,清冷的眸子正警惕地扫视着崖下翻腾的黑暗与四周的雾气,手中冰晶小镜微光流转。
韩栋的警告如同冰冷的石块投入众人心湖——“标记”、“呼唤”、“黑风涧要有大变了”。结合此刻从四面八方深涧中隐隐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疯狂兽吼与嘶鸣,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片被古魔煞气侵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绝地,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正在缓缓苏醒,露出它更加狰狞的獠牙。
“此地不可久留。”韩栋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煞气源头异变,已非我等此刻能处理。必须立刻撤回黑石岗,将情况禀报宗门!”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姜宇那相对平稳的气息上略微停顿,随即移开。“还能动的,扶起伤员,立刻撤离!徐锏,前头开路!云璃、玉箫,护住两翼和后方!快!”
命令下达,无人异议。求生的**压倒了身体的疲惫与伤痛。能站起来的,搀扶起昏迷或重伤的同伴。徐锏深吸一口气,提起双锏,当先朝着黑石岗方向走去,步伐虽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锐利。云璃与稍缓过来的玉箫分立队伍两侧,警惕着可能从雾中扑出的威胁。
姜宇也站起身,走到昏迷的张岩身边,与另一个伤势较轻的外门弟子一同将其架起。张岩脸色灰败,呼吸微弱,显然在最后的逃亡中被煞气侵体不轻。姜宇渡过去一丝温润的星辉真气,护住其心脉,暂时稳住伤势。
队伍在压抑与仓皇中,沿着来时的路,向着黑石岗方向撤离。来时用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返回时却感觉格外漫长。空气中弥漫的煞气似乎比来时更加活跃、更具攻击性,雾气中也时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低吼声,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伺。
所幸,或许是那深渊存在的“呼唤”尚未完全扩散,或许是众人亡命奔逃的动静吓退了部分低级邪物,又或许是内门四人依旧保留着相当的威慑力,一路有惊无险,并未再遭遇大规模的袭击。
当黑石岗那简陋的防护灵光终于在浓雾中隐约浮现时,所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岗上守卫的弟子早已被远处断魂崖方向的恐怖动静和四面八方的兽吼惊动,全员戒备。看到韩栋等人如此狼狈地返回,更是大惊失色,连忙打开阵法缺口,将众人接入。
“王逵!立刻启动最高警戒!阵法全开!所有弟子各就各位,严防死守!”韩栋一进入防护范围,便厉声下令,随即对迎上来的王逵快速说道,“速将情况通过传讯法阵,急报宗门!断魂崖下封印裂隙破损严重,有疑似被镇压的古老邪物苏醒迹象,煞气全面爆发,黑风涧恐将生变!请求紧急支援,并建议即刻启动‘乙’级以上应急预案!”
王逵脸色剧变,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岗上一阵短暂的兵荒马乱后,很快恢复了秩序,只是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防护阵法的灵光被催动到极致,发出低沉的嗡鸣,将岗外翻涌的煞气和隐约的兽吼隔绝在外。
伤员被迅速安置到相对安全的石屋内,由略通医术的弟子进行紧急处理。姜宇将张岩交给负责救治的弟子后,自己也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盘膝坐下,全力调息恢复。星辉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如同干涸河床重新注入清泉,一点点恢复着活力。他怀中,那枚苏灵儿所赠的香囊,散发着清淡宁神的药香,让他紧绷的心神略微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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