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岭的残阳如血,将商军大营的旌旗染得一片猩红。
闻仲拄着雌雄双鞭,踉跄着走在尸骸遍地的阵前。晚风卷起尘土,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望着那六座崩塌的大阵遗迹,又想起连日来殒命的同门——金光圣母化作飞灰,孙良魂断阵外,姚宾、董全尸骨无存,如今白礼、赵江等人又尽数殒命,只剩一个秦完沦为阶下囚,十绝阵彻底成了泡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悲恸猛地涌上心头,这位驰骋沙场数十年、从未落泪的殷商太师,竟再也撑不住,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双膝重重跪倒在地。
“诸位贤弟!是我害了你们啊!”
闻仲的声音嘶哑破碎,浑浊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砸在干裂的土地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印记。他想起自己当初在碧游宫前,拍着胸脯向十位天君保证,定能助他们扬名立万,谁知到头来,却是让他们尽数葬身于此,连魂魄都要踏上封神台,受那轮回之苦。
“阐教!玉虚宫!”闻仲猛地捶打着地面,指节血肉模糊,眼中的悲痛却渐渐被滔天怒火取代,“我闻仲与你们不死不休!”
他撑着双鞭,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西岐城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凭他金仙巅峰的修为,再加上麾下残兵,根本不是燃灯道人与广成子等人的对手。可这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忽然,闻仲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峨眉山罗浮洞的赵公明师叔!
那位骑黑虎、掌定海珠的绝世高人,乃是截教外门的顶尖强者,辈分远在他之上,一身修为早已臻至准圣初期,在截教之中,除却几位教主亲传的圣人弟子,便属他最为强悍。对付燃灯道人这个准圣初期、广成子这些大罗金仙,赵公明师叔的实力,已是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闻仲再不迟疑,抹去脸上的泪与血,翻身上了墨麒麟,不顾周身的疲惫与伤痛,朝着峨眉山罗浮洞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当闻仲一身风尘地赶到罗浮洞外时,洞门大开,一道雄浑的声音已然传来:“闻仲师侄,怎的如此狼狈?”
闻仲抬眼望去,只见洞前的青石台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黑袍的道人。他面如紫枣,颌下虬髯如钢针,双目炯炯有神,周身紫气缭绕,正是赵公明。而在他身侧,一头通体乌黑的吊睛白额虎正慵懒地趴伏着,虎目半睁,散发着慑人的威压。
“师叔!”闻仲眼眶一热,再次跪倒在地,重重叩首,“求您为十位天君,九龙岛四位截教同门,主持公道!”
赵公明抬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扶起,眉头微皱:“此事,我已知晓。只是,那燃灯道人亦是准圣初期修为,你让我出手,便是与玉虚宫彻底撕破脸皮,日后圣人怪罪下来……”
“师叔!”闻仲哽咽道,“十位同门惨死,秦完被擒,四圣尸骨无存,阐教欺人太甚!若是就此退让,我截教颜面何存?日后,还有何人敢尊我碧游宫?圣人慈悲,定然知晓我等苦衷!”
赵公明沉默了。他低头望着掌心,那十二颗定海神珠正散发着淡淡的霞光。这十二颗宝珠,乃是混沌初分、天地玄黄时生成的至宝,能落人首级,碎人仙骨,威力无穷。他本想在罗浮洞中潜心修炼,冲击准圣中期,可闻仲的话,却字字句句戳在他的心坎上。
截教弟子,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罢了!”赵公明猛地站起身,声如洪钟,“我截教弟子,岂容他人肆意欺凌!
他抬手一招,那只黑虎顿时昂首咆哮,纵身跃起,稳稳地落在他的身前。赵公明翻身跨上虎背,黑袍迎风猎猎作响。随即,他探手入怀,将那十二颗定海神珠取出,托在掌心。
宝珠浑圆剔透,霞光流转,隐隐有海浪奔腾之声从中传出,仿佛蕴藏着一方浩瀚江海。准圣初期的威压随着宝珠的出世缓缓弥漫开来,震得罗浮洞外的山林簌簌作响,飞鸟走兽尽皆蛰伏。
“闻仲,”赵公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闻仲身上的伤痕,“你且先行回营,整顿残部。我随后便至,待我祭出定海珠,定要让燃灯、广成子等人,血债血偿!”
闻仲大喜过望,对着赵公明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多谢师叔!”
赵公明不再多言,双腿轻轻一夹虎腹。那黑虎通灵,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咆哮,四蹄生风,载着赵公明冲天而起,朝着西岐的方向疾驰而去。
虎啸声穿云裂石,十二颗定海神珠在霞光中熠熠生辉,映得半边天空都成了琉璃色。
而远在西岐城中的帅府之内,燃灯道人正与广成子等人商议加固城防之事,忽然心头猛地一颤,他霍然起身,望向峨眉山的方向,脸色骤然一变。
“好强的威压!”燃灯道人失声低呼,灵鹫灯在他掌心微微震颤,“此人修为,竟与我不相上下!”
广成子等人亦是神色凝重,纷纷望向那霞光弥漫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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