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汉子被女神医救回性命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落霞山下的几个村落里荡开层层涟漪。村民们私下议论纷纷,对庄子里那位神秘少女既好奇又敬畏。张婆子等人更是将苏清颜奉若神明,伺候得愈发小心翼翼。
然而,这份山野间的短暂平静,在第三日清晨被彻底打破。
天色刚蒙蒙亮,庄外便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乡村的宁静。尘土飞扬间,一队约十余人、身着京城禁军服饰的骑兵,簇拥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庄子简陋的门口。
为首一名身着官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马,神色倨傲,目光扫过这破败的庄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身边跟着一名手持明黄卷轴的太监。
这阵势,立刻惊动了庄子里所有人。张婆子连滚爬爬地迎出来,看到这架势,腿都软了,噗通跪倒在地:“不、不知各位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那官袍男子看都没看张婆子一眼,尖着嗓子,声音带着一股宫廷特有的阴柔腔调:“咱家乃内务府管事太监高德,奉旨而来。镇国公府嫡长女苏清颜,可在庄上?”
张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在、在!大小姐就在庄内!”
高太监冷哼一声:“还不快让她出来接旨!”
张婆子连声应着,连滚爬爬地跑回院内,声音都变了调:“大小姐!大小姐!京城来人了!是宫里来的天使,让您去接、接旨啊!”
屋内的苏清颜早已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她走到窗边,冷眼看着那队气势汹汹的人马,心中并无多少意外。从她重生那刻起,就知道与京城的纠葛绝不会轻易断绝。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奉旨”的方式。
她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裙,神色平静地推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微光中,少女身姿挺拔,面容清丽,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她缓步走到院中,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高太监,并未如寻常人般立刻下跪。
高太监看到苏清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据他所知,这位国公府的嫡长女是个痴傻愚钝、上不得台面的废物,可眼前这少女,眼神清明,举止从容,哪有半分痴傻之态?
“你就是苏清颜?”高太监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带着审视。
“正是。”苏清颜淡淡回应。
“既见圣旨,为何不跪?!”高太监身边一名侍卫厉声喝道。
苏清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天使远道而来,尚未宣读圣旨,我怎知这旨意是赏是罚?若是赏,跪接是谢恩;若是罚,跪接是领罪。在未明旨意之前,贸然下跪,岂不是对圣意不敬?”
她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竟让那侍卫一时语塞。高太监眼中精光一闪,这丫头,果然不简单!看来京城那些传闻,水分不小。
“哼,好一张利嘴。”高太监不再纠缠,展开手中的明黄卷轴,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国公苏擎天之嫡长女苏清颜,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此处显然是套话),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七子翊王南宫烬,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苏清颜待字闺中,与翊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翊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庄子内外一片死寂。
张婆子等人早已吓傻,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翊王南宫烬!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器重也最忌惮的儿子,战功赫赫,权势滔天,但更是出了名的冷酷暴戾,不近女色!大小姐……竟然被指婚给了这位杀神王爷?!
苏清颜心中冷笑。娴熟大方?温良敦厚?这圣旨怕是照着模板抄的,连她这个“当事人”究竟是何模样都懒得核实。将这流放在外的“废嫡女”指婚给权势正盛的王爷?这背后,怕是少不了她那好继母和镇国公府的“功劳”吧?是想借南宫烬的手除掉她?还是另有图谋?
“苏小姐,接旨吧。”高太监将圣旨递到苏清颜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恭喜苏小姐了,能得此良缘,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收拾一下,即刻随咱家回京待嫁。”
苏清颜看着那卷明黄的绸缎,并未立刻去接,而是抬眸,目光清冽地看向高太监:“天使大人,我离京多年,于礼数生疏。敢问,这圣旨已下,是否意味着,从此刻起,我便是名正言顺的翊王未婚妻,未来的翊王妃?”
高太监一愣,不明其意,但还是答道:“这是自然。圣旨已下,天下皆知。”
“好。”苏清颜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圣旨,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么,在我正式踏入京城之前,我这未来的翊王妃,是否还有资格,处置几个怠慢主子、以下犯上的奴才?”
她的目光,若有所指地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婆子等人,最终,落在了那高太监带来的、几个眼神闪烁、明显透着不屑的随从身上。
高太监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苏清颜的意图。她这是在借势!借翊王和未来王妃的势,来整顿这庄子,也是在向他这个京城来客,宣告她的地位和改变!
这丫头,不仅不傻,反而心思深沉,手段凌厉!高太监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脸上堆起略显僵硬的笑容:“苏小姐言重了,您是未来的王妃,这庄子上下,自然由您说了算。”
苏清颜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张婆子。”
“奴、奴婢在!”张婆子浑身一颤。
“备车,收拾行装。”苏清颜语气恢复平淡,“我们,回京。”
圣旨天降,命运的车轮开始转动。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青云之路?苏清颜握紧手中的圣旨,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京城,她回来了。那些旧账,是时候清算了。而那位素未谋面、名声在外的未婚夫——冷王南宫烬,我们,京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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