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烬吐出的毒血,暗沉发黑,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溅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晕开一片不祥的痕迹。他胸口那狰狞的黑色纹路,在银针的压制下,虽未完全消退,但蔓延之势已止,颜色也淡去了些许。
剧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南宫烬靠在桌腿旁,大口喘息着,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他抬起眼,深邃的眸光如同寒潭,一瞬不瞬地锁在苏清颜身上,里面翻涌着震惊、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体内的毒,乃是陈年旧疾,霸道无比,发作时痛不欲生,太医院院首束手无策,只能靠他深厚内力强行压制,每次发作都凶险万分。可今夜,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用几枚银针、一颗药丸,就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医术,简直骇人听闻!
“你……究竟是谁?”南宫烬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传闻中的苏清颜痴傻懦弱,与眼前这个冷静果决、医术通神的女子,判若两人!
苏清颜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银针,闻言,动作未停,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反问:“王爷以为我是谁?”
她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从阎王手中抢人。
南宫烬眸光一厉,强撑着想要坐直身体,却牵动了内息,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清颜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再次扣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搏依旧紊乱,但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口吻:“毒素虽暂时压制,但已伤及心脉。三日之内,不可妄动内力,需静心调养。我再开一副方子,配合针灸,连续七日,方可清除此次发作的余毒。”
说着,她走到梳妆台前,那里竟备有纸笔——显然是早有准备。她提笔蘸墨,手腕悬动,一行行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流畅而出,写的正是调理内息、固本培元的药方。
南宫烬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心中的疑云更重。这开方的手法,没有十几年功底绝难如此流畅,她一个常年被弃于庄子的“痴儿”,从何学来?
“王爷不必如此看我。”苏清颜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他面前,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我救你,并非无所求。至少眼下,你活着,对我更有益处。”
她的话直白得近乎冷酷,却奇异地打消了南宫烬几分疑虑。若她别有用心,大可在他毒发时袖手旁观,或者提出更苛刻的条件。
“你想要什么?”南宫烬接过药方,扫了一眼,药材虽珍贵,但并非稀世奇珍,配伍却极为精妙,让他这个不通医理的人也觉出几分不凡。
“很简单。”苏清颜直视着他,“在这翊王府,我要应有的清净和尊重。你的人,不得无故打扰我。作为回报,在你毒发之时,我可保你性命无虞。至于其他……”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王爷是聪明人,这场婚姻因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我们大可,相敬如‘冰’。”
相敬如“冰”?好一个相敬如“冰”!南宫烬眸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这女人,不仅医术高超,心思也玲珑剔透得可怕。她清楚地知道这场婚姻的本质,不纠缠,不讨好,直接划下道来,寻求一种互不干涉的平衡。
这倒省了他许多麻烦。
“可以。”南宫烬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应下。眼下,稳住体内剧毒才是首要。至于她的秘密……来日方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首领墨夜压抑着焦急的声音:“王爷!您没事吧?”方才屋内的动静和血腥味,显然瞒不过这些高手。
南宫烬看了苏清颜一眼,苏清颜微微颔首,退开一步,恢复了清冷疏离的模样。
“进来。”南宫烬运起一丝内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许。
墨夜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心腹侍卫。当他们看到屋内狼藉、地毯上的毒血以及王爷苍白如纸的脸色时,皆是面色大变,再看到安然立于一旁、神色平静的苏清颜,眼中更是充满了惊疑不定。
“王爷!”墨夜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无妨。”南宫烬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在苏清颜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方才旧毒发作,幸得……王妃出手相助。墨夜,传令下去,自今日起,王妃之令,如本王亲临,王府上下,不得怠慢。另,将林侧妃禁足一月,静思己过。”
最后一句,显然是针对苏清颜入门时的那场风波,给出的交代和立威。
墨夜心中巨震,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苏清颜,随即低头领命:“是!属下遵命!”
王妃之令,如王爷亲临!这道命令,无疑是在宣告这位新王妃在王府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再加上对林侧妃的处罚,更是坐实了王妃不容挑衅的权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整个翊王府。下人们目瞪口呆,原本等着看新王妃笑话的人,此刻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恐惧。
新婚之夜,王妃银针镇毒,救王爷于危难,更得王爷如此重令!
这位新王妃,哪里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分明是一尊手段通神、深不可测的煞神!
苏清颜对南宫烬的“示好”并不意外,这本就是一场交易。她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诚意”。
这一夜,翊王府的天,彻底变了。
而苏清颜,用她的银针和冷静,在踏入王府的第一个夜晚,便树立起了无可撼动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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