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叔说,当年楼主下令追杀九夏,师父他是主动请缨来的南旻。
“或许,他是不放心师兄吧。
“从北谌回来,我还没见到师父,不知他可听说了。
“师兄更名易姓,做上会稽郡的郡守,娶了位淑女做新妇,夫妇二人恩爱和睦,膝下还有一双儿女。”
忆及往事,邱溯明嘴角不觉噙起笑意。
思绪飘回那个晴好的冬日,鼻尖也仿佛于盛夏酷暑里嗅见了冰雪的清寒。
不知怎的,他很想同齐彯说说那段可喜的经历。
明明是久别后的重逢,却叫他欢喜得像是交了新友。
满心的惊喜与新奇,冲去他跋涉千里的疲惫。
就算得知九夏是男儿身,戳破他幼时幻想的美梦,也不觉得伤感。
“前岁冬初,我负剑北渡,冒着风雪行过山水,去往北谌。
“初至山阴,冬山如睡。
“远眺,山道上设席挂彩,摆满山鲜野珍,盏中浊酒溢香。
“乡人盛情邀我入席,说郡守家里新得了位小郎君。
“适逢小儿百日,摆酒宴请乡里,与民同乐。
“稀里糊涂吃了半日酒席,入夜,我才见到那位郡守的真容。
“一别数年,他蓄起短须,不着红衣,云心月性的文士模样,可还是叫我认了出来。
“宴上人多眼杂,不好与他相认,只得夜潜郡守府。
“不愧是官邸,那宅子可真大,布局化用了奇门遁甲之术。
“天又太黑,我摸不清路。
“才想捉个仆婢引路,就听断红剑鸣破空,杀气腾腾从后刺来。
“好在席上我少吃了几杯酒,头脑还算清醒,手上也有热乎气,匆忙拔出坠波挡下一击。
“红衣九夏,剑术冠绝北谌,挑战他的江湖人无一不败。
“当真正与他手中断红对招时,我才感受到剑势的凌压,或者说,是不可阻挡的杀气。
“走过几招,断红剑的杀气猝然收敛,他一脸狐疑盯着我瞧。
“问说,‘剑法里有鹿隐刀的影子,你见过禄川?’
“我道,‘他是我师父’,他便收了断红入鞘,叫出我的名字,问,‘他叫你来做什么?’
“听他问,我才想起此行要事,忙说,‘师父想问,你是受何人唆使,盗取楼主信物?’
“他显然是不肯轻信的,又问,‘仅此而已?’
“师父就是叫我这么问的,我记得很清楚,回他道,‘仅此而已’。
“他好像有些诧异,笑着说,让我同他打一架,赢了他就告诉我。
“这话哄小孩子还行,他可是北谌第一剑客,我怎打得过?
“我立时就要拒绝,他却劝我,‘试试吧,南旻来北谌的路不好走,你不试就放弃,也不怕回去后挨骂吗?’
“现在想想,他那口吻就是在哄小孩子,可恨那时的我还真就信了他的话,以为他会留下破绽。
“结果想必你也听说过,我拼尽全力还是败了,毫无悬念。
“他将断红扎进雪地里,忽然拍手大笑,将我扶起身,看我的眼神同师父很像。
“这时候,我听他喊了声‘师弟’,脑袋里嗡嗡的。
“是啊,他的招式与我的溯明剑法有多处重合,不过他出招更加轻盈利落。
“再高明的剑客,也无法在刹那间复刻,甚至超越对手的剑招。
“除非……他的剑术也是脱胎于鹿隐刀,与我源于一脉。”
北谌第一剑客、折舣楼顶厉害的棹船郎,竟然就是他的师兄!
不管过去多久,回想起彼时的震撼,邱溯明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抑制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他告诉你了么?”齐彯见他光顾着傻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没、他没说。
“我输了,哈哈哈,他更不可能告诉我。
“被我问烦了,他才道‘不可说’,咳咳,咳……”
邱溯明笑得厉害,不慎呛到风,又没完没了地咳嗽起来。
不可说?
或许人家压根儿就没打算说。
这家伙傻里傻气的,真被哄着拼命对战,齐彯在心里哂道。
“贩货郎在连山楼听负局先生提及你与九夏过招,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齐彯嘴里喃喃,埋头追忆那夜亭中见闻。
蓦地扭头,抬手抓按在少年肩头,激动地问:“溯明,你那时在北谌,可见到了负局先生?”
“负局……先生?那是何人?”少年眸中咳出点点泪光,偏头望来。
世间关于负局先生的传言有很多,却鲜有定论,齐彯也没见过,不由愣住。
他凭借脑中零星的印象,吃劲地勾勒出负局先生的轮廓。
“就是……传言中的地仙,或许只是个传说,他背负着磨镜的箱匣在人世行走,寻找失散的恋人。”
“匣子?好像是有这么个怪人与我同席吃酒,后来夜里我与师兄切磋,发现他躺在屋顶偷瞧哩。
“他的背上确实背了个旧匣子,还趁我吃酒分神,将坠波抢了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