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四年四月十八,辰时正。
幽州城南,旷野肃杀。
七万周军列阵完毕,旌旗如林,甲胄映日。最前方是数百架投石机、弩车,其后是密密麻麻的步卒方阵,骑兵两翼展开。中军大纛下,柴荣金甲耀目,按剑而立。
陈嚣的破虏军位于左翼,五千人已恢复战力。他骑在马上,左臂仍用皮索固定,但腰背挺直如枪。身侧,萧绾绾一身轻甲,以幕僚身份随行,面色沉静。
“陛下,”赵匡胤策马上前,“时辰到了。”
柴荣点头,举起右手。
令旗挥动!
“攻城——!!”
战鼓震天,号角齐鸣!
第一波,是石雨。
三百架投石机同时发射,石弹如蝗虫般扑向幽州城墙!轰!轰!轰!砖石崩裂,烟尘冲天。但幽州城墙明显比易州坚固得多,大部分石弹只砸出浅坑。
城头几乎同时反击——契丹的投石机数量不多,但位置刁钻,专砸周军的器械阵地。几架周军投石机被砸毁,操作手血肉横飞。
“弩车上前!”陈嚣下令。
破虏军的百架改良弩车推进至二百步,这种弩车可发三尺长的巨箭,威力足以钉入城墙。但城头忽然竖起巨大木排,外覆湿泥牛皮,巨箭钉上去难以穿透。
“耶律休哥……果然善守。”萧绾绾低声道。她手中拿着幽州旧城防图,但眼前的防御明显经过加固改造。
“第二波,步兵填壕!”柴荣再次下令。
数万步卒扛着沙袋、木板,如潮水般涌向护城河。幽州护城河宽三丈,引卢沟河水,深不见底。
城头箭如雨下。
契丹守军显然早有准备,箭矢密度远超易州。每波箭雨落下,都有成片周军倒下。护城河水很快被染红。
但周军前赴后继,用尸体和沙袋硬生生填出数条通道。
“第三波,云梯!”
数百架云梯推向城墙。这种云梯比寻常云梯更宽,可容三人并行攀爬,顶端有铁钩,可钩住女墙。
城头开始倾倒滚木礌石,淋下金汁。惨叫声响彻战场,攀城的士卒如落叶般坠落。
陈嚣亲眼看见一个破虏军老兵爬到一半,被滚木砸中,连人带梯摔下,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那是跟了他两年的兵,高平之战替他挡过一刀。
他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将军,让我带人冲一次。”副将红着眼请战。
“不行。”陈嚣咬牙,“还没到时候。”
他在等。
等契丹守军的防御出现疲态,等滚木礌石消耗,等金汁烧完需要重新熬煮——那是唯一的机会。
但耶律休哥没给他这个机会。
城头的防守如机械般精准,滚木礌石似乎无穷无尽,金汁的恶臭弥漫整个战场。更可怕的是,守军轮换极快,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正午时分,柴荣下令鸣金收兵。
第一日强攻,以周军伤亡三千、未能登上城头告终。
中军大帐,气氛凝重。
“幽州城高三丈五尺,青砖包砌,内填夯土,坚固异常。”王审琦指着沙盘,“护城河太宽,填壕伤亡极大。城头守军目测不下两万,且装备精良,士气不低。”
赵匡胤沉声道:“今日观察,耶律休哥防守颇有章法。滚木礌石储备充足,金汁熬煮不停,箭矢似乎也用不完。强攻……恐非上策。”
“不强攻,如何破城?”一位老将拍案,“难道围困?幽州城内粮草至少够半年之用!我等哪有半年时间耗在这里?”
众将争论不休。
柴荣一直沉默,目光投向陈嚣:“陈嚣,你的意见?”
陈嚣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几面小旗,开始摆放。
“诸位请看。”他指着幽州城南,“今日我军主攻南门,伤亡最重。但东西两门,守军相对薄弱。”
“你是建议佯攻南门,实取东西?”赵匡胤问。
“不。”陈嚣摇头,“耶律休哥不是庸才,佯攻瞒不过他。我的建议是——不攻。”
“不攻?”
“对,不攻城墙。”陈嚣将小旗插在护城河外一里处,“在这里,挖壕。”
他手指移动:“第一道壕,距城一里,深一丈,宽两丈。挖出的土堆在内侧,筑成土墙。土墙后设箭楼、弩台。”
“第二道壕,距第一道五十步,同样规格。”
“第三道壕,再五十步。”
他抬起头:“三道壕沟土墙,将幽州南面彻底封死。然后,挖地道。”
满堂寂静。
“挖……地道?”老将瞪眼,“从一里外挖到城下?那得挖到猴年马月!”
“不用挖到城下。”陈嚣道,“挖到护城河下即可。护城河是活水,河床必有渗漏。我们掘穿河床,引水倒灌入地道,再从地道引流——让护城河自己把自己掏空。”
他顿了顿:“同时,在东西两门方向,也挖少量地道,制造我军欲从那里突入的假象,迫使耶律休哥分兵防守。”
赵匡胤若有所思:“这是……以土工作业代血肉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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