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动管道内部光滑、冰冷,仿佛某种巨兽的肠道。玄夜手脚并用,在绝对的黑暗中向前爬行。唯一的光源是前方极远处,那仿佛永远无法抵达的微弱光斑。空气带着浓重的消毒剂和金属冷却液的味道,气流微弱但持续,方向与他前进的方向相反——这意味着他正在逆着“忏悔室”排出的废气方向前进。
管道并非完全寂静。他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衣物与管壁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从前方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但规律的机械嗡鸣和液体循环声。那是“忏悔室”维持系统运转的声音。
根据地图估算,这段管道长度大约在五十到七十米之间。玄夜爬得很慢,很小心。他不敢使用任何可能发出光亮的照明工具,只能依靠被强化的黑暗视觉和感知来探测前方可能存在的障碍或监测装置。
大约爬行了三十米,前方出现了第一个岔口。一条更细的管道向上延伸,似乎是连接到某个净化过滤单元。主管道则继续向前下方延伸。玄夜选择主道。
又前行了十几米,管道壁的触感发生了变化。从粗糙的合金变成了某种更加光滑、略带弹性的生物兼容性材料。温度也略微上升,空气中消毒剂的味道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臭氧、有机营养液和微弱血腥气的复杂气味。这是生命维持系统的典型气味。
他接近了。
前方光斑逐渐变大,变成了一个朦胧的圆形出口轮廓。管道尽头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机械运转的声音更加清晰,还夹杂着液体滴落、气泡上浮以及……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能量波动。
玄夜在距离出口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下,将身体紧贴管壁,尽可能收敛所有气息和能量波动,然后才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将眼睛凑近出口边缘。
出口是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圆形开口,外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似乎很坚韧的能量薄膜,薄膜上不时流过细微的数据流光。透过薄膜,玄夜看到了内部的景象。
那是一个不算特别宽敞但很高的圆柱形空间,墙壁是光滑的银白色金属,布满了细密的能量导管和输送管道。空间中央,是一个占据了大部分区域的透明圆柱形容器,里面充满了淡蓝色的、微微发光的营养液。容器底部和顶部连接着复杂的管线。
而容器中央,悬浮着一个让他心脏骤然揪紧的身影——卡兹。
机械智能体原本灵巧的四足躯体此刻显得破败不堪。外壳有多处明显的破损和灼烧痕迹,几条机械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或缺失,核心处的能量指示灯光芒极其黯淡,时断时续。数根粗细不一的管线刺入它的接口和关节部位,另一端连接着容器外壁上的控制单元。一些微小的、如同水蛭般的银色机械体附着在卡兹破损的外壳上,似乎在进行着扫描或数据抽取。
卡兹的独眼紧闭,只有偶尔,眼部的光学传感器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蓝光,但随即熄灭,仿佛连维持最基本的感知都极其费力。
在透明容器旁边,有一个操作台。操作台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白色研究员长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时不时在手中的数据板上记录着什么。
另一个,则让玄夜的瞳孔骤然收缩——正是赫尔见习审判官。他换下了那身笔挺的白色制服,穿着一套简洁的深色便装,但身姿依旧挺拔。他背着手,站在老者侧后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容器中的卡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湛蓝的眼睛深处,闪烁着某种冰冷而专注的光芒。
“……‘初代智能’的核心协议加密层比预想的更加顽固。”老研究员的声音透过薄膜隐隐传来,带着疲惫和一丝兴奋,“我们尝试了十七种标准解密算法和三种‘净化共鸣’协议,都只能触及最外层。它的记忆存储区似乎采用了某种动态加密技术,与它的意识活动状态深度绑定,强行剥离会导致数据熵化崩溃。”
“所以,它不肯合作,我们就无法得到完整的‘遗产’。”赫尔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不完全是这样,审判官。”老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我们虽然无法完整读取,但通过监测它在‘静滞场’和‘低强度净化脉冲’下的意识反应和数据流扰动,已经反向推导出了一些关键信息节点。比如,它对‘平衡议会’某些特定能量频率的反应异常敏感,还有……它对‘归墟’相关信息的检索优先级极高。这很有趣,不是吗?一个被设计来维护某种‘平衡’的古老智能,却对代表‘终结’和‘无序’的归墟如此关注。”
赫尔沉默了片刻。“继续刺激。加大‘净化脉冲’的强度,但控制在对核心协议不造成永久损伤的阈值边缘。我们需要更多扰动数据,来构建它的‘意识模型’和加密钥匙。时间不多了,‘钥匙’的线索在外面已经出现,我们必须确保在得到‘钥匙’之前,掌握足够多的‘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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