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根柱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在堆满陈年麻袋的废弃仓房里摇曳,勉强照亮三尺方圆。
他双脚落地,踩在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尘土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在火光中形成细密的雾。他立刻蹲下身,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仓房里死寂一片。除了自己和身后孙寡妇压抑的喘息,只有火折子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但在这寂静之下,能隐约听到墙外——确切说,是仓房之外——传来的骚动:杂乱的脚步声、模糊的呼喊、还有金属碰撞的叮当声。这些声音隔着墙壁,显得沉闷而遥远,却明确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胡家大院,醒了。
孙寡妇也从木板窟窿钻了过来,手里还攥着那把柴刀。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李根柱扶住她。两人借着火光,快速打量这个仓房。
不大,约莫两丈见方。堆着的麻袋不少,但都蒙着厚厚的灰,有些麻袋已经破损,流出黑乎乎的、不知是谷物还是渣滓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尘土和老鼠粪便的气息。除了他们钻进来的那个窟窿,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
门那边是什么?
李根柱举着火折子,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声音清晰了一些。脚步声更多了,有人在喊:“西北角!都去西北角!王头儿说了,贼可能钻到仓房这边了!” 还有人在抱怨:“这大半夜的……真有不要命的敢来胡老爷家挖墙?”
他轻轻推了推门。门从外面闩着,很结实。
退路已绝,前门被锁。他们被困在了这个满是陈粮和灰尘的囚笼里。
孙寡妇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惨白,但她咬着嘴唇,没出声,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柴刀。刀刃在昏黄的光里闪着寒芒。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更近、更清晰的脚步声,正朝着这个仓房而来!伴随着一个粗哑的嗓音:“这间废仓也看看!虽说多年不用了,保不齐贼就藏这儿!”
李根柱和孙寡妇瞬间汗毛倒竖!孙寡妇下意识地举起了柴刀,李根柱则飞快地环顾四周——无处可藏!麻袋堆是实心的,没有缝隙。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堆最高、最乱的麻袋后面。那里阴影最浓。
“熄火!躲过去!”他低吼一声,一口吹灭火折子。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两人凭着刚才的记忆,连滚爬爬地挪到那堆麻袋后面,蜷缩起来,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麻袋和墙壁。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同时。
“哐当!”
仓房木门上的铁锁被砸开的声音!然后是门闩被抽掉的摩擦声。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一道晃动的、昏黄的火把光亮照了进来,在地面的尘土上投出一个晃动的光圈。
两个家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个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左右照看;另一个手里拎着根短棍,跟在后面。
“妈的,这灰……多久没人来了。”举火把的家丁抱怨着,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都是陈年烂谷子,老爷早忘了这地方了。”拎棍的家丁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火把的光照亮了更多角落。
李根柱和孙寡妇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像石头。他们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声音,感觉那声音大得足以暴露自己。孙寡妇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李根柱则慢慢握紧了手里那半截铁镢头——冰冷,沉重,沾满刚才刨墙的泥土。
火把的光扫过他们藏身的麻袋堆。光影晃动,照亮了前面几排麻袋,离他们蜷缩的角落,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
“好像没人。”举火把的家丁照了一圈,嘟囔道,“都是灰,脚印都没有。”
“那墙洞明明通到这边夹层,人能跑哪去?”拎棍的疑惑道,“难不成钻地里去了?”
两人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火把的光在仓房里来回扫视。李根柱甚至能看清那个拎棍家丁脸上不耐烦的皱纹,和另一个家丁举火把时手臂的微微颤抖——这家伙也在害怕。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每一息都像一个时辰那么长。尘土钻进鼻孔,痒得想打喷嚏,但只能死死忍住。汗水从额角滑下,流进眼睛,刺痛,却连眨都不敢眨。
终于,拎棍的家丁打了个哈欠:“走吧,去别处看看。这鬼地方,贼待着也得憋死。”
举火把的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对对,去前面几间仓房看看,那边存的可是新粮,要紧。”
两人退了出去,顺手又把门带上了。但没有再上锁——大概觉得没必要,或者想着等下还要查看。
门缝合拢,光亮消失,仓房重新陷入黑暗。但外面并没有立刻恢复安静,脚步声和说话声还在附近徘徊。
李根柱和孙寡妇又在黑暗中僵持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肌肉,大口地、压抑地喘息。
“差……差一点……”孙寡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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