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最强寒门 第37章 流寇的消息

李根柱心中那颗名为“反抗”的种子，才刚刚在绝望的冻土下冒出一点危险的嫩芽，尚需在隐秘中小心翼翼地呵护和观察。而外界更大的风浪，却已裹挟着血腥与混乱的气息，开始拍打李家坳这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

连续几日的阴沉天气后，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有气无力的晴天。阳光勉强穿透薄云，洒在依旧泥泞冰冷的土地上，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暖意。村子里也似乎有了一点活气，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壮着胆子走出家门，在房前屋后寻找着任何可能入口的东西——早发的野菜嫩芽、冬眠醒来的昆虫、或者被雪水泡烂后勉强可用的树根。

也就在这天上午，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家那破败的院门外。

是个货郎。不是以前那个偷偷摸摸换私盐的，而是另一个更面生、更显得风尘仆仆的货郎。他挑着一副破旧的担子，担子两头的小货箱空空荡荡，只剩下些针头线脑、没人要的劣质胭脂水粉和几包看起来像是草药的干瘪包裹。他本人也憔悴不堪，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疲惫。

这种时候，还有货郎走村串乡？简直不可思议。

货郎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引起了残留村民的注意。几个胆大的妇人围了上去，不是买东西，而是急切地打听着外面的消息。对于几乎与世隔绝的李家坳来说，货郎就是移动的信使。

李老栓本来蹲在门口晒太阳节省体力，见状也忍不住支起了耳朵。李根柱在屋里，也示意狗剩悄悄靠近门边听着。

货郎显然又渴又饿，接过某个妇人递来的半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下，这才喘着气，开始讲述他的见闻。他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寂静，话语还是断断续续地飘进了李家院子。

“…没法活了…真没法活了…”货郎的开场白充满了绝望，“…北边…陕北那边…听说已经乱套了…”

“乱套？咋个乱法？”一个妇人急切地问。

“灾荒比咱这还厉害…官府的税赋一点没少…听说…听说有那活不下去的…聚在一起…抢了官府的粮仓！”货郎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恐惧说道。

“抢…抢官仓？！”围观的村民发出低低的惊呼，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何止啊！”货郎似乎找到了倾诉对象，话匣子打开了，“…后来…人越聚越多…有的打下了县城！杀了当官的！开仓放粮！现在那边…听说叫什么闯王、八大王的队伍…闹得可凶了！官兵都剿不过来！”

闯王？八大王？李自成？张献忠？！

这些名字如同惊雷，在李根柱的耳边炸响！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些历史上着名的农民起义领袖已经开始活动，并且造成了如此大的动静，那种震撼依然是无以复加的！

历史，不再是书本上的文字，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不远的地方！那些“流寇”，不再是模糊的符号，而是由无数个像他父亲、像王婶、像村里这些麻木面孔一样的活生生的人，被逼上绝路后组成的洪流！

村民们听得鸦雀无声，脸上充满了恐惧。对于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造反”是刻在骨子里的禁忌，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怕事情。

“那…那不是要遭兵灾吗？”李老栓忍不住，声音发颤地问了一句。在他的认知里，流寇和官兵打仗，最后遭殃的都是老百姓。

“兵灾？”货郎苦笑一声，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现在哪还分得清谁是兵谁是匪？官兵来了，抢粮拉夫，比土匪还狠！流寇来了，也要吃要喝…一路过去，跟蝗虫一样…唉，我是不敢往北边走了，只好绕道南边看看，没想到这边也…”

他后面的话，李根柱没有仔细听。他的内心正掀起滔天巨浪！

恐惧吗？当然有。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卷入漩涡，碾得粉碎。

但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更复杂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完全界定的情绪在滋生——那是一种…隐隐的兴奋？或者说，是一种看到“可能性”的悸动！

原来，反抗并非他一个人的异想天开！原来，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走上了这条路！原来，那些看似不可撼动的官府、衙门，也会被饥民攻破！

这消息，像是一阵狂风，吹动了他心中那棵危险的幼苗，让它开始疯狂地摇曳、生长！

“看来…这大明天下…是真的要乱了啊…”货郎最后叹息着，挑起空担子，摇着头，步履蹒跚地继续向南走去，留下身后一群心思各异的村民。

村民们沉默地散开，脸上忧色更重。天下大乱，对他们这些底层小民来说，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和危险。

李老栓失魂落魄地走回屋里，一屁股坐下，喃喃道：“…乱了…天下要大乱了…这可怎么是好…怎么是好…” 他眼中的绝望更深了，仿佛看到了更恐怖的未来。

妇人也是愁容满面，天下大乱，赋税会不会更重？兵匪会不会来？这刚看到点春天气息，却又蒙上了更厚的阴云。

然而，李根柱的看法，却与他们截然不同。

混乱，意味着旧秩序的松动！意味着机会！

以前，他们只是孤零零的一户，面对的是完整的、强大的国家机器，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如果整个北方都已经烽烟四起，官府焦头烂额，那么地方的控制力必然会下降！胡里长之流的土皇帝，还能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吗？会不会也感到害怕？

而且，“流寇”的存在，客观上分散了官府的注意力。就算陈二爷失踪的事发了，县衙还有多少精力来深入追查一个小山村里的案子？

风险依然巨大，但原本铁板一块的困局，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李根柱心中那个模糊的计划，开始有了更具体的轮廓。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面到底乱到了什么程度，需要判断时机。

他，在默默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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