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这东西,有时候像酒,闻着香,喝多了上头。
朱家庄事件过去不到一个月,星火营的“义贼”名声就像长了腿,在北山周围转了个遍。结果就是——找上门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第一个正式被收留的是田老七,这个前面说过了。他上山后,被分到周木匠手下打杂,整天闷头干活,让挑水绝不担柴,老实得像块榆木疙瘩。孙寡妇暗中观察了几天,结论是:“人笨点,但不坏。”
就在田老七通过“考察期”,正式领到属于他自己的破碗时,第二批投奔者到了。
这次是一家三口。男人叫张铁锤,三十出头,黑得像块炭,手上全是老茧和烫疤。他背着个破风箱,老婆牵着个五六岁的娃,走到营地口就跪下了。
“俺是铁匠,会打铁,会修兵器!”张铁锤嗓门洪亮,“官府要抓俺去边关修铠甲,俺跑了!求好汉收留!”
李根柱正在和周木匠商量改进长柄镰枪的连接处,一听是铁匠,眼睛亮了——他们太缺懂金属手艺的人了。
但孙寡妇很警惕:“你说你是铁匠,咋证明?”
张铁锤二话不说,从包袱里掏出把旧锤子、几根铁钎,又指指那破风箱:“家伙都在!队长不信,找块铁来,俺当场打给你看!”
正好营地里有几把缴获的、卷了刃的破刀。李根柱让人拿来一把。张铁锤支起简易炉子,生火,拉风箱,把刀烧红,然后叮叮当当敲打起来。动作娴熟,力道精准,一看就是老手。
一炷香工夫,那把卷刃的刀被修整得笔直,虽然粗糙,但确实能用。
“收!”李根柱当场拍板,“张师傅,以后营地的铁器活儿,就靠你了!”
张铁锤激动得直磕头,他老婆也抹眼泪——这一路逃难,总算找到个能活命的地方。
铁匠一家刚安顿下来,第三天,更稀罕的“人才”来了。
来的是三个年轻人,最大的不过二十五六,最小的才十**。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背着破书箱,走到营地口时,已经累得东倒西歪。
放哨的狗剩一看这打扮,愣了:“你、你们是……读书人?”
领头的那个清瘦青年,强撑着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道:“在下陈文远,这两位是李青云、赵明诚。我等皆是县学童生,因……因不满官府横征暴敛,特来投奔义军!”
这话说得文绉绉,狗剩一个字没听懂,赶紧跑去报信。
李根柱带着孙寡妇等人出来一看,也愣了。星火营成立以来,收过农民、猎户、匠人、甚至俘虏,但正经读书人,这是头一遭。
“你们……真要上山?”李根柱打量他们,“山上可没四书五经,只有刀枪棍棒。”
陈文远正色道:“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如今天下板荡,民不聊生,吾辈读书人岂可独善其身?愿效诸葛孔明,辅佐明主,匡扶正义!”
又是一串之乎者也。孙寡妇听得直皱眉,小声对李根柱说:“队长,这几个……不会是官府派来卧底的吧?说话都听不懂。”
李根柱却若有所思。他缺识字的人,更缺懂文书、能写会算的人。陈元虽然识字,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们会干什么?”他问得直接。
三个书生面面相觑。李青云怯生生道:“吾等……吾等会写文章,会记账,会……”
“会种地吗?”孙寡妇插嘴。
“……不会。”
“会打铁吗?”
“……不会。”
“会打仗吗?”
三个书生脸都白了,一齐摇头。
营地里有几个老队员发出嗤笑声。赵老憨嘀咕:“合着是三个吃白饭的……”
李根柱抬手止住议论,对陈文远说:“山上不养闲人。你们要留下,得干活。识字,就帮陈先生记账、写文书。有空了,教孩子们认几个字。干得好,有饭吃。干不好,或者耍心眼……”他指了指孙寡妇,“她手里的刀,可不认字。”
陈文远咬咬牙:“我等愿从最苦最累的活儿干起!”
于是,星火营的人口结构,一下子复杂起来。
田老七代表最底层的破产佃户,老实巴交,让干啥干啥,但没主意,也学得慢。
张铁锤代表手艺人,有技术,但也带着手艺人的傲气和固执——他坚持要按自己的法子修兵器,周木匠提建议,他还爱搭不理。
三个书生更麻烦。他们满口仁义道德,但实际干活笨手笨脚。让他们教孩子识字,第一天就把狗剩、栓柱几个孩子讲得昏昏欲睡;让他们帮忙记账,字写得漂亮,但速度慢得像蜗牛,还总爱挑陈元记录的“不雅之处”——比如把“抢粮”改成“取粮”,把“绑票”改成“请人”。
矛盾很快就来了。
张铁锤嫌田老七递工具慢,骂他“榆木脑袋”。田老七不敢还嘴,只是闷头干活。
三个书生觉得营地“粗俗”,吃饭吧唧嘴,说话带脏字,晚上还开会吵吵嚷嚷“不成体统”。他们私下议论被孙寡妇听见,孙寡妇直接怼回去:“嫌粗俗?滚回你们的之乎者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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