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队伍要是走背字,打兔子都能撞上阎王爷。
第二日,李根柱带着赵老憨和刘三儿,往北边深山里摸索了大概两个时辰,别说兔子,连根兔子毛都没见着。就在他们准备打道回府,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谷往回走时,麻烦来了。
山谷出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堵住了。
堵路的是七八条汉子,个个穿着杂七杂八、但明显比李根柱他们厚实些的棉袄皮褂,手里拿的家伙也像样得多:三把明晃晃的腰刀,两张黑黝黝的猎弓,还有几根削尖了的硬木矛。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黑脸汉子,左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划到嘴角,像条蜈蚣趴在那里,看着就不好惹。
这群人散漫地站在谷口,或靠或坐,但眼睛都像钩子一样,盯着从山谷里走出来的李根柱三人。那种眼神,李根柱很熟悉——不是官差那种公事公办的审视,也不是猎户那种警惕的打量,而是一种混合着贪婪、不屑和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匪气。
“站住!”黑脸疤面汉懒洋洋地开口,声音沙哑,“哪条道上的?懂不懂规矩?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往爷们的地盘里钻?”
李根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遇上正主了——盘踞在这片山里的其他“山匪”,或者说,更早落草、更有组织的流寇。他停下脚步,手悄悄握紧了腰间的镰刀,赵老憨和刘三儿则吓得脸色发白,腿肚子开始转筋。
“这位大哥,”李根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拱了拱手,“我们是北边逃荒过来的,进山找点吃的,不懂规矩,误闯了宝地,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逃荒的?”疤脸汉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尤其在李根柱手里的镰刀和赵老憨背着的空篓子上转了一圈,嗤笑一声,“逃荒的还带着家伙?你们这‘荒’逃得挺别致啊。看你们这穷酸样,也确实像饿疯了的泥腿子。”
他身后的汉子们发出一阵哄笑。
“大哥,”李根柱忍着气,“我们确实只为找口吃的,绝无冒犯之意。这就离开,还请高抬贵手。”
“离开?”疤脸汉歪了歪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是你家炕头啊?进了我们‘黑虎寨’的地盘,不留下点东西,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黑虎寨?名字倒是响亮。李根柱心往下沉,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
“不知……要留什么?”他沉声问。
疤脸汉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过路钱。你们三个人,每人一两银子,或者等价的东西——粮食、盐、铁器都行。
第二,惊扰费。你们在我们地盘转悠了这么久,吓跑了猎物,坏了风水,得赔。看你们穷,算你们五钱银子。
第三嘛……”他眼睛在李根柱腰间的镰刀上停了停,“你这把镰刀,看着还行,留下。”
赵老憨一听,差点没晕过去。三两五钱银子?还要镰刀?他们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值不了三钱银子!镰刀更是他们现在为数不多的好工具之一!
刘三儿也急了,想说什么,被李根柱用眼神制止。
“大哥,”李根柱声音依旧平稳,“我们真是逃荒的,身上别说银子,连顿饱饭都没有。这把镰刀是家里祖传的,砍柴挖菜全靠它,实在不能给。大哥行行好,放我们过去,日后若有寸进,定当报答。”
“报答?”疤脸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你们这德行,拿什么报答?拿西北风吗?少废话!要么按规矩留下买路财,要么……”他拍了拍腰间的刀柄,“就把命留下!正好爷们这几天嘴里淡出鸟来,拿你们的人头去换胡家的赏钱,说不定还能喝顿酒!”
胡家的赏钱!李根柱瞳孔一缩。对方知道悬赏的事!而且听口气,似乎并不排斥拿他们的人头去换钱!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疤脸汉身后的几个人已经握紧了刀弓,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赵老憨的腿开始筛糠,刘三儿也额头冒汗。
李根柱知道,硬拼,他们三个对七八个有刀有弓的山匪,毫无胜算。求饶,对方明显不打算放过他们。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山匪虽然装备好些,但面色也并不红润,甚至有些菜色,衣服也多有补丁。那个疤脸汉的靴子,前头都磨破了,露出冻得发红的脚趾。他们口中的“黑虎寨”,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而且,对方提到“地盘”、“规矩”,而不是直接杀人越货,说明他们有一定组织,或许……可以谈谈?
“大哥,”李根柱深吸一口气,忽然换了一种语气,不再是低声下气的哀求,而是带着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挑衅的冷静,“胡家那三十两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疤脸汉一愣,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穷酸的小子突然变了调子。
“我们兄弟三个的人头,值三十两。”李根柱继续说,“可大哥你想过没有,你拿了我们的人头去领赏,胡家会轻易把银子给你?他们难道不会问:这几个‘悍匪’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他们还有没有同党?老巢在哪儿?大哥你们‘黑虎寨’就在这北山,胡家会不会顺藤摸瓜,觉得你们也是隐患,顺手把你们也‘剿’了,省下这三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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