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中秋,总带着股物资匮乏里独有的郑重。军区家属院的青砖墙上爬着淡紫色的喇叭花,被午后的日头晒得蔫蔫的,却在傍晚时分借着微凉的风,慢慢舒展开花瓣,缀在斑驳的墙面上,像缀了串细碎的紫星星。苏晚踩着夕阳的余晖从食堂回来,手里拎着个粗布口袋,里面装着陆峥上午特意送来的月饼票换的六块五仁月饼,还有炊事班老张额外塞给她的一小把炒花生——说是感谢她前阵子教大伙做的杂粮窝窝,比单纯的玉米饼子香多了,战士们训练回来能多吃两碗饭。
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撞见李嫂挎着竹篮迎面走来,篮子里是两个金黄的枣馍,热气透过篮布微微氤氲。“苏晚妹子,可算着你回来了!”李嫂嗓门洪亮,笑着把一个枣馍塞进她手里,“自家蒸的,不值钱,给小宝解解馋,也沾沾中秋的喜气。”
苏晚连忙道谢,手里的枣馍还带着温热的麦香,红枣的甜气顺着指尖往上窜。这阵子她在家属院的人缘早已不是刚来那会儿的模样,张嫂的长舌被怼回去后,没人再敢轻易嚼她的舌根,反倒有不少军嫂来跟她学做菜、讨缝补的小窍门。她大方分享的腌萝卜方子、省布又好看的小衣裳裁剪法,都让军嫂们觉得这“改过自新”的陆营长媳妇,实在是个热心又能干的人。
“嫂子你太客气了,我这儿还有花生,你拿点回去给孩子吃。”苏晚说着就往李嫂篮子里抓花生,两人推让了半天,最后李嫂揣着两把花生,笑着叮嘱:“晚上月色好,院里几家军嫂约着一起赏月呢,你带着小宝也过来呀!”
苏晚应着,刚走到自家门前,就看见陆小宝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小脸上沾着点面粉,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枣糕。“妈妈!你可回来了!”小宝蹬蹬蹬跑过来,抱住她的腿,仰头指着屋里,“爸爸刚才来了,给你送了个布包,还说晚上过来一起吃月饼。”
苏晚心里一动,推门进屋。不大的堂屋里,八仙桌上果然放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小袋晒干的红枣,还有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掀开报纸,竟是四个红彤彤的苹果,表皮光滑,带着淡淡的果香。这年代水果金贵,尤其是苹果,大多要凭票供应,寻常人家过节都未必能吃上,陆峥竟一下子拿来四个,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
“爸爸真好!”小宝踮着脚够桌上的苹果,被苏晚轻轻拍了下手背,“先洗手,等晚上赏月的时候再吃。妈妈给你做你最爱的甜薯丸子,好不好?”
小宝立刻眼睛发亮,乖乖跑去洗手。苏晚系上围裙进了厨房,灶台上还温着上午炖的小米粥,她从空间里悄悄拿出两个红薯——这是她穿书时带过来的,口感比现在的本地红薯更甜更面——去皮、蒸熟、压成泥,再和上少量面粉揉成团,搓成一个个小圆球,放进烧热的菜籽油里炸至金黄。
油香很快弥漫开来,小宝趴在厨房门口,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嘴里不停念叨:“妈妈,好了吗?我能先吃一个吗?就一个!”
苏晚笑着捞出一个沥油,用筷子戳了个洞吹凉,递到他嘴边:“小心烫。”
小宝嗷呜一口咬下去,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烫得他直呼气却舍不得吐,含糊不清地喊:“好吃!妈妈做的比食堂的还好吃!”
正忙活间,院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苏晚抬头一看,陆峥穿着常服站在门口,军绿色的布料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脸上还带着刚训练回来的薄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多了些烟火气。
“陆营长来了。”苏晚擦了擦手,心里莫名有点发慌,就像上次他偷吃肉被抓包时那样,脸颊悄悄泛起热意。
陆峥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又快速移开,看向屋里:“小宝呢?”
“在屋里呢,刚吃了个甜薯丸子,正惦记着你的苹果呢。”苏晚笑着让他进屋,给他倒了杯凉白开,“今天不用值班?”
“跟教导员换了班,”陆峥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稍微驱散了些燥热,“过节,陪你们娘俩吃顿团圆饭。”
“团圆饭”三个字,说得平淡,却让苏晚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起穿书前的中秋,总是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点外卖,哪有这样烟火气十足的场景。转头看了眼屋里抱着玩具枪跑来跑去的小宝,又看了眼坐在桌旁喝水的陆峥,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真真切切的踏实。
晚饭做得简单却丰盛,一盘金黄的甜薯丸子,一盘清炒白菜,一碗腌萝卜,还有苏晚用空间里的腊肉丁炒的米饭,喷香扑鼻。陆峥饭量本就大,加上饭菜对胃口,竟吃了满满两大碗,连带着小宝都多扒了半碗饭,小肚皮撑得圆滚滚的。
收拾完碗筷,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圆月从东边的树梢爬上来,银辉洒满大地,把家属院的青砖地照得亮堂堂的。院角的桂花树不知何时开了,细碎的米黄色花朵藏在绿叶间,甜香阵阵,随风飘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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