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镇国公府晕染得一片沉寂。唯有海棠院的书房还亮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谢辞坐在书桌前,指尖摩挲着贴身收藏的并蒂莲绣帕。绣帕上的针脚细密温润,每一朵花瓣的弧度、每一缕丝线的走向,都与嫂嫂当年的绣法别无二致。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嫂嫂坐在暖炉旁,低头绣活时的温柔侧脸,左脸的梨涡浅浅漾着,像盛了满室的月光。
“嫂嫂……”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自从确认沈软软就是重生的嫂嫂后,他夜里便常常难以入眠。前世嫂嫂临终前的模样、乱葬岗的孤坟、柳氏得意的嘴脸,还有他这些年隐忍的恨意,都在深夜里翻涌不休。如今嫂嫂回来了,他却不能立刻与她相认,只能以世子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这种煎熬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起身推开书房门,夜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袍,带着深春的微凉。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沿着回廊缓步走向后院的杂物房——那里住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杂物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着微弱的月光。谢辞放轻脚步,停在窗棂外,透过纸缝往里望去。
沈软软还没有睡。她坐在床沿,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那个浅蓝色的锦囊,指尖轻轻摩挲着锦囊上磨损的梅花绣纹。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纤长,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谢辞的心脏猛地一缩,眼底涌起浓烈的心疼。他知道,嫂嫂这些日子受了太多苦。洗衣房的冷水、杂物房的寒夜、柳氏和张嬷嬷的刁难,还有身份暴露的风险,都让她承受着远超同龄人的压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年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好她。
“阿辞……”
细微的呢喃声从屋里传来,轻得像一缕烟,却精准地撞进谢辞的耳膜。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在叫他。
在这寂静的深夜,她对着那个承载着两人回忆的锦囊,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谢辞的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才勉强忍住冲进去抱住她的冲动。
他看到沈软软缓缓打开锦囊,拿出那枚羊脂玉佩。月光下,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歪歪扭扭的云纹清晰可见。她将玉佩贴在脸颊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阿辞,我好想你……”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好怕……怕柳氏发现,怕不能再陪着你……”
谢辞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嫂嫂从来都不是胆小的人,前世她独自面对柳氏的刁难、府里的流言蜚语,从未皱过眉头。可如今,她却因为担心他、担心身份暴露而如此脆弱。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当年能早点长大,早点变得强大,就能保护好嫂嫂,不让她受那么多苦;如果他能早点揭穿柳氏的真面目,嫂嫂就不会含冤而死,更不会重生后还要如此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
“嫂嫂,对不起……”谢辞在心里默念,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与偏执,“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柳氏血债血偿,让你光明正大地留在我身边,再也不用受半点委屈。”
他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沈软软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回锦囊,贴身藏好。看着她躺下,蜷缩在薄薄的棉被里,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像是做了噩梦。
谢辞在窗外站了很久,直到屋里的呼吸变得均匀,他才缓缓转身,沿着回廊往海棠院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带着坚定的决心。
柳氏,你欠嫂嫂的,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加倍讨回来。
回到海棠院,谢辞没有回书房,而是径直去了练武场。他拿起沉重的长枪,在月光下挥舞起来。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带着凌厉的杀意。
他要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护嫂嫂周全,才能将柳氏及其党羽一网打尽,才能让嫂嫂真正安心。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袍。他一遍遍挥舞着长枪,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嫂嫂的身影——前世温柔护着他的嫂嫂、临终前虚弱叮嘱他的嫂嫂、重生后小心翼翼隐藏身份的嫂嫂、深夜里对着玉佩思念他的嫂嫂。
这些身影交织在一起,化作支撑他前行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谢辞收起长枪,枪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看着天边的晨曦,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也该加快脚步了。
而此刻的杂物房里,沈软软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真的睡熟,昨晚谢辞在窗外的气息,她隐约察觉到了。
她知道,是他。
他一定是放心不下她,所以深夜来看她。
沈软软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夹杂着一丝酸涩。她转过身,看向窗外泛起的晨曦,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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