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书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化作几星暗红的香灰。沈书言临窗而立,手中捏着一枚暖玉棋子,指腹反复摩挲着棋子温润的表面,目光却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庭院中那株被风雨打落了半树花瓣的西府海棠上。
“公子,”贴身小厮墨砚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苏三小姐今日又去了靖王府,是靖王殿下的暗卫亲自接走的,听说在书房待了近两个时辰才出来。”
“哦?”沈书言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惯常的温润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他们说了什么?”
墨砚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小的没敢靠近,只看到靖王殿下送三小姐出来时,亲手为她披上了披风,那眼神……”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不像是看普通臣子之女。”
沈书言嘴角的笑意僵住了,手中的暖玉棋子“啪”地一声掉在棋盘上,惊散了原本摆好的棋局。那是他仿照苏阮喜欢的星象图摆的棋,如今却被这一声脆响打乱了所有布局。
“知道了,”他弯腰捡起棋子,指尖冰凉,“下去吧,以后没我的吩咐,不必再报这些琐事。”
墨砚不敢多言,躬身退下。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风雨拍打海棠的声音,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沈书言走到书案前,铺开的宣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正是他刚写下的“阮”字,如今却被他烦躁地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他想起安国公府宴会上,苏阮接过他递去的桂花香囊时的感激;想起为她挡下毒针时,她眼中的惊慌与愧疚;想起伤愈后向她表明心意,她却说出“心有所属”时的坚定……一幕幕,如同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倾心,再到不惜以身犯险,可她的心,却偏偏向着那个冷酷无情、权倾朝野的靖王萧玦。凭什么?
“凭他是皇子?凭他有权有势?”沈书言对着空荡荡的书房低语,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怨毒,“苏阮,你就这么喜欢站在云端的感觉?”
他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一尊玉佛,那是苏琳送来的,说是能为他祈福。玉佛触手生凉,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燥热。他想起苏琳提及萧玦时的嫉妒,想起父亲暗示他若能攀上公主之位,前程不可限量的话语,想起萧玦每次出现时,苏阮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异样光芒……
“是啊,他是靖王,”沈书言突然笑了,笑声低沉而扭曲,“可那又如何?皇子又怎样,还不是一样会犯错,一样会……身败名裂。”
他将玉佛重重放在桌上,走到暗格前,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中没有奇珍异宝,只有一叠密信,信纸边缘印着若隐若现的莲花纹样——那是他与“莲花社”秘密往来的证据。
“莲花社”许诺他,只要扳倒萧玦,助他们找到母本碎片,他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甚至苏阮……都唾手可得。起初他只是利用他们对付萧玦,可如今,看着苏阮与萧玦越走越近,那份被拒绝的屈辱和嫉妒,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萧玦,”他拿起一封密信,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夺走了我的东西,我便要你付出代价。苏阮……她终会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他展开信纸,上面是莲花社传来的计划——伪造萧玦与北狄通信的密函,再“不经意”地让苏阮发现。信末附着一行小字:“沈公子若能让苏三小姐深信不疑,莲花社愿助公子除去心头大患。”
心头大患……沈书言看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是啊,萧玦不仅是他仕途上的阻碍,更是他得到苏阮的最大障碍。只要萧玦倒了,苏阮失去了依靠,自然会回到他身边。
“来人!”他突然喊道。
墨砚立刻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去,”沈书言将密信放回匣中,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仿佛刚才那个阴鸷的人只是错觉,“备车,我要去苏府一趟,给三小姐送些刚得的南方时新果子。”
墨砚有些惊讶,但还是应声而去。沈书言走到镜前,整理好衣袍,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那抹阴翳再也无法掩饰。
马车缓缓驶入苏府,沈书言提着食盒,熟门熟路地来到汀兰苑。春桃见是他,有些为难:“沈公子,我家小姐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哦?”沈书言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不知三小姐患了何症?我这里有上好的人参,正好给三小姐补补身子。”他说着,便要往里走。
就在这时,苏阮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春桃,让沈公子进来吧。”
沈书言心中一喜,脸上却更加关切:“三小姐可好些了?在下听闻小姐去了靖王府,还以为……”
苏阮坐在窗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手中把玩着一枚星芒石拓片。她看着沈书言,想起萧玦书房里的糖纸戒指,想起他母妃的遗物,心中百感交集。眼前的沈书言依旧温柔体贴,可她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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