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看着李进忠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端起自己的茶碗,轻轻地呷了一口,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李进忠的衣裳上。
这一瞧,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只见李进忠身上那件青色的内侍服,也不知是穿了多少年的旧物了,早已洗得发了白,手肘和膝盖处,更是被磨得油光发亮。
最为显眼的,是在他的肩头和下摆处,竟还有几个破了的小洞,虽然不大,但在这慈宁宫这等讲究体面的地方,便显得格外刺眼了。
客氏心想:这人,也真是够惨的。今日可是圣母皇太后的大寿,宫里头但凡有点门路的,哪个不是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可他倒好,竟还穿着这等破衣烂衫就出来了。怕是真的……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拿不出来了吧?
她撇了撇嘴,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对他说道:“我说你这傻子,日子过得也太糙了些。这衣裳都破成这样了,也不说找人给你补补?你就没个相好的针工局的姐妹,给你做两身新衣裳,或是给你缝补一下?”
李进忠正埋头苦吃,听了这话,动作也是一顿。他顺着客氏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几个破洞,脸上也是一阵发窘。
这几个洞,还是他前些日子,被徐应元指派去干那些劈柴、搬运重物的粗活时,不小心给刮破的。他本想着,等得了空,去求陆嬷嬷帮忙缝补一下的。可谁知这些天,徐应元将他使得跟个陀螺似的,竟是连半点闲暇功夫都没有。今日又是仓促赴宴,也就没顾得上。
客氏见他那一副呆头呆脑、不知如何回答的窘迫模样,更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一种近乎于“嫌弃”的语气说道:“行了行了,瞧你那傻样儿!得了,回头啊,你把你这破衣裳脱下来,拿过来!姐姐我手脚虽然粗笨了些,但做些针线活,还是使得的!我给你好好地补补!”
“啊?!”李进忠闻言,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想到,这位客氏姐姐,竟会主动说要为自己补衣裳!
在这宫里头,肯为你分一口肉吃,已是难得的情分了。可这缝补衣裳,却是只有那最亲近的“对食”或是家人,才会做的事情啊!
他激动得差点没把嘴里的饭给喷出来,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就要给客氏行大礼。
“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快坐下!”客氏连忙拉住他。
李进忠却执意要拜,他对着客氏,恭恭敬敬地行了四拜大礼,口中不住地说道:“好姐姐!我的亲姐姐喂!您这可是积了大德了!我李进忠给您磕头了!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他这番举动,倒是让客氏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看着李进忠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你也是个不晓得变通的。你不是伺候那位‘灵童’殿下吗?有这么个‘神仙’主子罩着,你怎么不求求他,让他给你安排个好点的差事?也省得受那徐应元的鸟气啊!”
谁知,一听这话,李进忠脸上的那点喜悦,瞬间便又垮了下去。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满腹委屈地对客氏诉苦道:
“姐姐,您是有所不知啊!”
“以前,我看那些戏文里,总说有那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害得忠臣有冤无处诉。我那时还不信,心想,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哪有那般不讲理的事情?”
“可如今,我是真真地信了!真真地体会到了!”
他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忿忿地说道,“那个徐应元,就是个奸佞小人!他根本就不让我在五殿下面前露面!我好几次想凑上前去,给殿下磕个头,问个安,都被他以各种由头给拦了回来!便是五殿下有时指着我这边‘咿呀’几句,想来是找我呢,也都被他给胡乱搪塞过去了!”
“唉!”李进忠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怀才不遇”的悲愤,“可怜我李进忠,空有一片忠心,却报主无门啊!”
客氏听了,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便打趣道:“你们那位殿下,不是传得神乎其神吗?能知祸福,能辨善恶。他难道就看不出那徐应元是个奸佞?看不出你是个忠臣?”
李进忠一听客氏这话,竟像是在质疑自家主子的“神圣性”,当场就急了!
他连忙摆手,脸红脖子粗地解释道:“姐姐,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这……这跟我们五殿下可没关系!我们殿下,那自然是神仙下凡,洞察一切的!”
“那都是……都是那徐应元从中作梗!他定是用了什么妖法邪术,蒙蔽了殿下的圣听!又或是……又或是我们殿下年纪尚小,神通还未完全显露,这才让那奸佞小人暂时得了逞!”
“总之!”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一切,种种都不是我们五殿下的原因!实乃是那徐应元太过奸诈狡猾,从中作祟啊!”
他那副极力维护主子的忠犬模样,倒是把客氏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客氏见他这个样子,也是没好气地打断他道:“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家五殿下最神了,行了吧?快吃饭!饭菜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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