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来到第二天,此时时辰尚早,天光未明,东方天际才刚露出一抹鱼肚白。
而在紫禁城东路,承华宫位于慈庆宫后殿的靠南西侧,为选侍李氏的寝殿。
烛火依然明亮。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噼啪作响,将一室烘托得温暖如春,与殿外的寒气凛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总管太监王安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候在寝殿外间的廊下,大气也不敢喘。他已在此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刘淑女生产的消息,昨夜亥时刚过便已快马传了过来,他第一时间就想禀报小爷,奈何小爷昨夜歇在了西李选侍这边。
西李选侍素来得宠,性子也有些跋扈!
王安不敢腹诽,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终于,内殿传来了些微响动。
不多时,珠帘轻晃,两名体态轻盈的宫女端着盥洗用具鱼贯而入。
寝殿内,李明远这个世界的生父,同时也是大明太子的朱常洛正由宫女服侍着起身。他年近三旬,面色略显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似是昨夜未曾好眠。
尽管如此,眉宇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与不易察觉的郁结。他接过宫女递上的温热布巾,慢慢擦拭着脸颊,动作不疾不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只是这馨香之中,此刻却夹杂着几分不和谐的抱怨。
“……爷,您倒是说句话呀!那起子小蹄子,不过是送个手炉慢了些,就敢给妾甩脸子!还有那新贡的云锦,说是给我做了两身冬衣,可那颜色,哪里是时下时兴的?分明是糊弄我……”
声音来自床榻。明黄色的锦被半掩,露出一张颇为美艳的脸庞。
女子云鬓微乱,杏眼含春,肌肤白皙细腻,此刻却微微嘟着红唇,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嗔与不满。
她便是历史中的西李选侍,太子朱常洛身边最受宠爱的女人之一。
朱常洛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慢条斯理地漱口,然后接过宫女奉上的淡盐水,细细地含了片刻,才吐入盂中。
他目光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对身边这喋喋不休的抱怨充耳不闻。
李选侍见自己说了半晌,朱常洛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她本就因昨夜太子心不在焉而有些不满,此刻更是觉得受到了冷落。
“爷!”
她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一丝尖锐,王安传来的消息她当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
“您是嫌妾聒噪了,是不是?也是,如今刘淑女给您添了位龙种,您心尖尖上都念着她呢,哪里还顾得上妾这里的人微言轻!真是可怜我跟模儿娘俩!”
这话便有些诛心了。宫中添丁,本是喜事,尤其对子嗣不算丰茂的太子而言,更是如此。但从李选侍口中说出,却带了浓浓的酸意和指责。
朱常洛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李选侍身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李选侍后面的话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说完了?”
朱常洛淡淡地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
李选侍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怵,但仗着平日的恩宠,又不甘示弱,索性把心一横,从床榻上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
她眼中迅速凝起一层水雾,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妾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您就这样待妾!是,妾福薄,比不得刘淑女现在给您生儿子!妾伺候您这么些年,难道就换来您一句冷言冷语吗?”
她越说越委屈,干脆扭过头去,用袖子掩着脸,低低地啜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煞是可怜。
“哼!”
李选侍见朱常洛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心中的气恼更盛,猛地一甩袖子,带着几分赌气地说道:“爷既如此嫌弃妾,往后也别来妾这儿了!妾蒲柳之姿,没那福气伺候爷!您只管去您那宝贝刘淑女和新出生的五皇孙那里,妾不碍您的眼!”
说罢,她将头埋入臂弯,哭声却渐渐大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服侍的宫女们一个个垂首屏息,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生怕被这对主子之间的暗流波及。
朱常洛看着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于李选侍这种一哭二闹的把戏,他早已司空见惯,心中甚至有些厌烦。昨夜,他确实心绪不宁,不仅仅是因为刘氏即将临盆,更是因为宫中微妙的局势,以及父皇那边长久以来的冷淡。
一个新皇孙的诞生,于他而言,是喜悦,是血脉的延续,但也可能成为某些人眼中新的攻讦目标。他需要小心权衡,谨慎应对。
而李选侍这些无理取闹,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添了几分郁闷。
他没有再理会床上哭泣的女人,只是淡淡地对一旁的宫女道:“更衣。”
殿外的王安,将内里的动静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暗暗叫苦。这西李选侍,恃宠而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小爷多数时候都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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