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天家!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梁天佑的头顶之上,让他瞬间便从那被宠溺坏了的骄纵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虽是顽劣,却也并非蠢笨。
他出自保定侯爵府,这梁家,算起来,也是当年跟着成祖爷,一同靖难起事的开国功勋!自永乐爷之后,历代天子,对他们这一系的功臣之后,也皆是善待有加。
梁天佑自小便在这侯府之中耳濡目染,对于皇家的礼制,虽然谈不上精通,却也清楚地知道,这“冲撞宗室”,乃是何等严重的大不敬之罪!
轻则,便是革去爵位,满门流放;重则便是满门获罪,抄家灭族!
即便他的父亲梁世勋,如今已是袭了侯爵,在这京城之中,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但这份“体面”,在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问责面前,却也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他深知,此刻,他手底下那几个不开眼的奴才,已然是冲撞了贵驾。自己若是再处理得不好,那便是坐实了这“以下犯上”的罪名!
想到此处,梁天佑只觉得后背上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公子的派头了,忙亲手掀开了那华丽的轿帘,快步地,便从那八抬大轿之上走了下来!
——按照规制,凡平民勋贵,在路上偶遇皇家宗室,皆需得免冠躬身,以示敬意。
他今日出行,虽然并未佩戴任何的冠帽,却也立刻将身上那件略显松垮的锦袍,给整理得是一丝不苟。然后,微微地弯着腰,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朱由检的队伍之前,“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他的声音之中,早已没了半分之前的骄纵,只剩下了一种刻意放低的、充满了恭谨与惶恐的语气:
“在下保定侯府梁世勋之子,梁天佑,不知前方乃是贵人仪仗,一时失察,以致下人冲撞了圣驾!还望贵人恕罪!恕罪!”
而他轿中的苏玉娘,此刻也早已是从轿中探出头来。她一见到外面这剑拔弩张的阵仗,以及梁天佑那副惶恐请罪的模样,早已是吓得是花容失色,面无人语了。
她本也想跟着下轿,却被一旁跟着的外宅管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忙暗中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速速退回轿内!
——开什么玩笑?!
——她一个勾栏里出来的伎者,身份低微,在这皇家宗室的面前,露了面,便已经是天大的僭越之罪了!若是再这般不知轻重地跑下轿来,那便是给自家主子,又添上了一条“失仪”的大罪了!
苏玉娘也立刻会意,连忙又将身子,缩回到了那轿厢之内,一颗心,更是“怦怦”地,跳个不停。
这一下,梁天佑这边,无论是那贴身的侍卫、还是那些伴当、仆妇、丫鬟、轿夫等人,见自家公子爷都跪下了,哪里还敢有半分的迟疑?
“呼啦啦”地,便也跟着,跪倒了一大片!
而另一边,朱由检也已是从高宇顺的回话之中,大概地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这官道之上,此刻也因为他们这两拨人马的对峙,而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了。
但即便是如此,周围那些个过路的商旅、百姓们,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多说半句。过不去的,便也只能是在远处,老老实实地等着;能绕路的,也干脆就远远地,绕了开去。
他们看着梁天佑那般声势浩大的一群人,竟都得在那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凉轿之前,跪倒在地。更是没有人敢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了。
朱由检见状,也知道此事,不宜再拖延下去了。他便对着身旁的高宇顺,吩咐道:“去将那人叫过来回话。”
同时,他又对高宇顺问道:“这保定侯府,又是何来历?”
高宇顺一边命人将那梁天佑叫过来,一边低声地,为朱由检,解释了起来。
“回殿下的话。这保定侯府梁家,乃是当年随着成祖爷一同靖难的开国功臣。成祖爷大渐之时,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仁宗皇帝,便亲封其先祖为保定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恩准其世袭罔替。”
“到了宣德二年,其子梁珤袭了爵,后来又因平定了那闽越湖贵一带的叛乱,而晋封为保定侯,又加了禄米五百石!可以说是恩宠备至了。”
“这爵位,便也这么着,一连传了六世。如今这袭爵的,便是这第七代的保定侯,梁世勋了。”
“只是……”
高宇顺说到这里,声音也压得更低了。
“这位梁世勋,乃是上一任保定侯梁继璠的侄男。因着那梁继璠无子,这爵位,才让他给袭了去的。皇爷对他,倒也还算信重,一些重大的祭祀大典,也时常会令其代祭。”
“只是听闻这位梁侯爷,子嗣缘薄,早年间生的几个儿子,都多有夭折。眼前这个梁天佑,想来便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了,且还是个庶出。也正因如此,侯爷对他,才多有溺爱!”
朱由检听了,也是点了点头,表示大概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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