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坐在为他特制的小巧靠背椅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即将成为他启蒙老师的太监——吴进忠。
不得不说,虽然吴进忠因为净身的缘故,颔下无须,声音也略显尖细,但他那张白净的面庞,配上一双沉静的眼眸,以及身上那股子久在书卷之中浸润出来的儒雅之气,再加上朱由检本来就是现代人,没有对于胡须的执念,所以吴进忠倒是颇为符合朱由检前世对于“儒雅书生”的审美。
而吴进忠,此刻也同样在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位“非同寻常”的学生。
他看着那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哭不闹的小小婴孩,心中也是暗暗赞叹:不愧是龙孙!这气度,便是非凡!
只见这五殿下,虽然尚在垂髫之龄,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一对幽深的古井,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大红色罩甲,纤尘不染,衬得他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更是如同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一般,灵气逼人!仅从这外观气度上,便可知其绝非寻常童子也!
只是,这差事,却也着实是难办得很!
面对这位年仅一岁半,却已被圣母皇太后亲口敕封为“灵童”的五皇孙,吴进忠深知,自己今日接下的,既是天大的恩宠,也是一副无形的枷锁!
他自己,也算是这内书堂里资历颇深的太监了。论起学识,虽不敢与外朝那些翰林大儒相比,但教导一个孩童启蒙,那也是绰绰有余的。他更是深知,这宫闱之内,步步荆棘,人心险恶,言行之间,若是稍有不慎,那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今日教导这位五殿下,便是如此!
若是教导得法,将来五殿下得了圣眷,自己便也能跟着一步登天,攀附龙鳞,前途不可限量。可若是这位“灵童”,其实并不“灵”,不过是底下人阿谀奉承、夸大其词,自己若是按着神童的标准去施教,岂不是拔苗助长,惹人笑话?而后面达不到神童的标准甚至还可能引来“欺君”的非议!
可反过来,若是自己只按着寻常孩童的法子去教导,万一真的埋没了这位殿下的天纵奇才,那更是“有负君恩”,罪加一等!
这两头,都不落好啊!
所以,吴进忠心中清楚得很,他今日的第一要务,并非是急着去授业解惑,而是要先探一探眼前这位“灵童”的虚实!
这传言中的“灵童”,究竟是真是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此幼龄,寻常的孩童,不过是刚刚能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年纪,又能“灵”到何处去?
不过,至少这第一眼的眼缘,倒是不差。看着朱由检这副安静沉稳、灵气十足的模样,吴进忠的心中,也先有了三分好感。
只见他先是躬身一笑,并未急着拿出什么蒙学课本,反而对着身旁的几个小太监摆了摆手,吩咐道:
“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且先撤下去吧。”
他又道:“去,将那厚实的波斯绒毯,在地上铺开了。再设一张矮几,几个软垫。”
小太监们闻言,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连忙依言照办。
不一会儿,那原本庄严肃穆的书房,便被布置成了一个相对轻松舒适的育儿室。
接着,吴进忠又对着朱由检身后的那一大群侍奉之人,温和地说道:“今日是五殿下启蒙首日,不宜太过劳神。尔等皆且先退下,在此处候着便是。只留下陆嬷嬷一人在旁伺候,以备殿下不时之需。”
众人闻言,也纷纷行礼退下。偌大的书房之内,便只剩下了吴进忠、朱由检,以及侍立在一旁,同样是有些好奇和紧张的乳母陆氏。
朱由检看着眼前这一番布置,心中也是了然。他知道,这位吴先生,这是要开始面试自己了?
他看着那些原本围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纷纷退了出去,心中却也并无半分慌张和不安。
而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也同样落在了吴进忠的眼中。
吴进忠的心中,再次暗暗点头:临事不慌,不怯生人。仅此一点,便已是远胜寻常孩童了。
看来,这位五殿下或许,还真有几分真材实料?
他心中那份试探之意,也愈发地浓厚了起来。
只见吴进忠从随身带来的一个精致锦盒中,不紧不慢地,取出了几样小物件。
这些物件,显然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既安全,又足以引起寻常孩童的兴趣。
有那一个用红木做柄,鼓面蒙着上好小羊皮的拨浪鼓,鼓身上还绘着憨态可掬的胖娃娃;有一串用五彩丝绦穿着的大小不同、温润光滑的白玉环,相互碰撞,能发出悦耳的声音;还有几块颜色各异、质地不同的锦缎小方帕,触感极佳;更有一个小巧的、里面藏着铃珠,轻轻一晃便会“叮当作响”的银铃铛。
最后,他还拿出了一本与众不同的、特制的厚纸板书。书页厚实,不易撕坏,上面用极其简单的线条、鲜艳的色彩,勾勒出了一些轮廓清晰的图案,如苹果、梨子、小狗、小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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