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右手死死按在那颗黑色球体上,指节泛白,像是要把自己钉进命运的裂缝里。掌心传来的寒意早已不是冰冷,而是某种活物的啃噬——顺着神经一路钻进骨髓,整条手臂像被抽走了血肉,只剩下青灰色的皮肤裹着暴起的黑线血管,在皮下扭曲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正沿着他的血脉爬行。指尖传来一阵阵诡异的震颤,不是肌肉失控,是那球体本身在搏动,缓慢、规律,像一颗沉睡千年的心脏正在苏醒。
他不敢动。也不能动。
一旦松手,封印崩解,倒影世界的渗透将重新开始。那些静止的脸会再度睁开眼睛,带着虚假的笑容,从镜面中爬出来,吞噬现实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知道,这不只是世界末日的预演,而是他亲手签收的审判书。
刚才周晓的声音只来得及挤出半句:“别信,它在模仿……”就戛然而止。没有杂音,没有电流干扰,就像她被人从背后捂住嘴,硬生生掐断了最后一口气。林川闭了闭眼。这不是巧合,是精准切割。镜主不喜欢意外,更不容忍背叛。而周晓,偏偏就是那个想掀开幕布的人。
广播还在响。
“倒影渗透已停止。重复,倒影渗透已停止。”
声音平稳得令人发毛,节奏精确到毫秒,连换气的间隙都和真人播报一模一样。可林川听出了破绽——尾音太平,平得像被砂纸磨过一遍。真人在说话时会有细微的情绪波动:紧张时声带收紧,疲惫时气息下沉,犹豫时语速迟滞。哪怕是最冷静的新闻主播,也会有0.3秒以上的自然延迟。这个广播,快了0.3秒。
这是周晓教他的识别方法。她死前标记过三百七十二种拟态信号,其中就有这一类。她说:“机器可以学人说话,但学不会人喘气。”
她还说:“当你听见一个‘完美’的声音时,那就是最危险的谎言。”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手机。屏幕碎得像蜘蛛网,裂纹中央映出他扭曲的脸,嘴角咧着,像个疯子。但它还在震动,每分钟六十次,和心跳最稳的时候同步。这是他自己设定的节律,是他唯一能确认自己还活着的方式。只要震动未停,意识尚存,他就还没被同化。
左眼睁开一条缝。
数据流如暴雨倾泻,在视野中疯狂滚动,绿色字符不断刷新、重组、分裂,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数字风暴。他扫了一圈广播信号源——没有现实接入点。不是从外界传来的,是现场生成的。镜主在演戏,演一个“世界恢复正常”的剧本,等着他松手,等着他放松警惕,等着他误以为战斗已经结束。
可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没松。
他知道一旦放手,那些脸就会重新动起来,然后笑着告诉他:你输了。
他还知道,它们最喜欢用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台词,一点点瓦解你的意志。
“嘿,兄弟,累了吧?休息一下也没关系。”
“你看,大家都放弃了,就你还撑着?”
“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拼,也会心疼的。”
操。他心里骂了一句。这些鬼话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可越是熟悉,越要小心。因为最狠的刀,往往藏在最温柔的语气里。
空气突然变了。
不是风,也不是温度下降,而是一种存在感的扭曲,像是空间本身被轻轻掀开一角。十米外的地砖微微隆起,光影错位,一个人影从虚空中走出,脚步落地无声,却让整个废墟的寂静为之一震。
陈默。
穿着旧款战术夹克,肩线笔直,左眼镜片反着幽光,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他的头。
林川没眨眼。
这个人站姿标准,呼吸均匀,眼神清醒,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如果是敌人伪装,至少会有点破绽——比如眨眼频率不对,或是肌肉记忆偏差。可这家伙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活人。真实的陈默会在紧张时无意识摩挲枪托,会在思考时轻抿下唇。而眼前这具躯壳,连呼吸的起伏都像程序计算的结果。
“要么你成为新守门人。”陈默开口,声音低沉,“要么我杀了你,终结循环。”
林川喉咙动了一下。
这句话不是威胁,是选择题。而且是陈默会说的话。他们之前讨论过无数次,如果系统无法关闭,是否该由某个人主动切断连接。陈默的答案一直是:“牺牲一个,救全部。”
可问题是,现在说这话的人,还是他吗?
林川没动右手,左手却悄悄把手机震频调慢了两拍。从每分钟六十次,变成五十八次。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当年训练时,林川只要心跳低于阈值,陈默就能察觉。他会轻轻敲桌三下,表示“我在”。
眼前的陈默,没有反应。
瞳孔没缩,眼皮没眨,手指也没动。
林川心里有了底。
这身体可能是陈默的,但意识不是。镜主借了他的壳,说出他可能说过的话,试图用逻辑说服他交出控制权。它模拟了记忆、语气、姿态,甚至复制了他说话时的停顿节奏。可它漏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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