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还在飘。
像一场没有温度的雪,无声地落在废墟之上。风一吹,那些细碎的炭末便打着旋儿,贴着地面滑行,钻进裂缝,覆在尸体上,也落进林川半睁的眼里。他没眨眼,任由灰粒刺痛角膜,心里却冷笑:这破天怎么不下点雨?至少能把这些该死的灰冲走,省得老子连眼睛都睁不开。可转念一想——下雨也不行,湿了打火机壳子就更握不住了,那玩意儿现在比亲爹还重要。
他的世界只剩下三种颜色:黑——是焦土与残骸;红——是血丝与远处未熄的火光;白——是那不断浮现又消散的血字,在空中如亡魂低语。每次看到那“禁止笑”三个字,他就想翻白眼:我都快死了你还管我乐不乐意?你们系统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平时上班太压抑,拿我这儿当情绪垃圾桶?
林川躺在街角的瓦砾堆里,掌心死死压着打火机的残壳。金属早已发黑变形,边缘锋利如刀,割进皮肉,渗出的血混着碳渣凝成暗痂。可他没松手。他知道这玩意儿现在就是命根子——刚才那一场爆燃不是结束,是开始。火灭了,人就没了。不只是**,连记忆、身份、存在本身都会被倒影吞噬,变成另一个“他们”的复制品。
他左手抠进砖缝,指甲翻裂,露出底下粉红的嫩肉,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其实疼得要命,只是脑子比身体更狠:“你给我忍住!你现在要是叫一声,明天全世界的倒影都能听见你在喊妈!”他咬着牙,手臂肌肉绷紧如钢索,硬是把自己往上拽了一截。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有把生锈的锯子在里面来回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玻璃渣。一口混着碳渣的血从嘴里咳出来,落在地上,“滋”地冒起细小的白烟,仿佛地面也在腐烂。
他没抬头,只盯着地面。
地砖裂缝里映出好几个影子,姿势动作都不一样,有的在跑,有的跪着,还有一个正举着刀往自己胸口捅。画面扭曲,像老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噪点,但每一个动作都真实得令人作呕。那些不是幻觉,是倒影世界的投影,是他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的行为数据正在被复制、重组、再演。
都不是他。
真正的他,此刻正躺在这里,血流不止,意识模糊,却还清醒地拒绝被定义。“你们复制个屁啊?”他在心里骂,“我昨天明明没吃韭菜包子,那个啃包子的是谁?是不是你们系统内部搞错了?还是说……你们连味觉都能伪造?”
他动了动手指,另一只手艰难地摸到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大悲咒》的声音低低响起,经文在废墟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宁静。那些倒影立刻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动作凝固在半空,连颤抖的轮廓都静止了。
他喘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丝笑,低声说:“这可比送加急件刺激多了。”
——以前最怕客户投诉,现在倒好,客户全没了,投诉渠道也被烧成了灰。真是风水轮流转,只不过这次转的是生死局。
话音刚落,远处巷口传来脚步声。
不是杂乱无章的奔跑,而是一致的步伐,整齐得如同机械齿轮咬合。六个穿快递制服的人走了进来。衣服都破了,领口烧焦,袖子撕烂,但他们的姿态依旧标准——肩平背直,步距一致,像六具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脸上盖着一层银灰色的东西,像液态玻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映不出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镜面。他们手里拿着武器,是用碎镜子拼成的长刃,边缘不齐,反着冷光,每一步踏下,地面的倒影都会多出一道裂痕。
倒影军来了。
林川没动。他知道现在不能慌。心跳一快,系统就会判定他是**目标。他故意放慢呼吸,一呼一吸拉得极长,像在模拟死亡。可右臂的纹身突然抽搐了一下。那地方已经焦黑溃烂,皮肉翻开,露出底下泛蓝的电路状痕迹,像是某种生物芯片嵌进了血肉。这是刚才引爆时留下的伤,也是连接两界的接口——现实与倒影之间的桥,也是他被标记为“异常体”的根源。
《大悲咒》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像是信号被干扰。广告牌闪烁,路灯忽明忽暗,电流在电线中发出嘶鸣。空中浮现出血字,一条接一条往下滚:
【禁止心跳】
【禁止记忆】
【禁止笑】
每出现一条,林川的身体就沉一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跳得越来越慢,几乎要停。脑子里的画面也开始模糊,昨天的事都想不起来。他记得自己是个快递员,记得站点的名字,记得最后一次派送的地址……可再往前呢?童年?家人?父亲的脸?全都像被橡皮擦一点点抹去。
“操。”他在心里骂,“连我爸长什么样都要忘了?那我还活着干嘛?不如直接进系统数据库当个默认头像算了。”
他咬了下舌头,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反规则提示没来。
以前每次危急时刻,脑海里总会闪现一条“反常识”的指令,比如“必须照镜子”“要对怪物唱歌”“闭眼才能看见”。那是系统对“异常者”的补偿机制,是他在规则战中活下来的依仗。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他明白原因了——刚才是靠引爆记忆节点强行切断时空锚点,情绪同步率崩了。系统还没恢复他的“异常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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