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站在原地,脚底踩着碎裂的镜片,每一片都像凝固的眼泪,在晨光中泛着冷白的光泽。清晨五点十七分,天刚破晓,空气里还裹着昨夜雨水的湿气,风一吹,衣服贴在身上,冰得像是第二层皮肤。他没动,也不敢大口呼吸——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寂静,怕这具身体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三部手机在口袋里发烫,电量条全红了,像三条濒临崩溃的生命线。它们各自运行着不同的程序:一部连着地下数据网,正悄悄上传他刚才的动作轨迹;第二部伪装成外卖接单系统,实则在监听城市神经末梢的脉冲频率;第三部紧贴胸口,震动模式开到最强,循环播放着《大悲咒》,那声音早已失真,混进了某种低频干扰波,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呢喃。
他没管这些。
弯腰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三年前那次追车事故留下的旧伤又开始抗议。他捡起一块金属残骸——边缘锋利如刀刃,表面布满烧灼痕迹,是王磊最后炸毁自己核心时喷射出的碎片。胸口位置有个凹槽,蓝光一闪一灭,节奏缓慢而规律,像一颗垂死的心脏还在挣扎跳动。
他用快递刀撬开胸腔。刀身是他从配送站顺来的老物件,磨得极薄,曾割开过上千个包裹。此刻它颤抖着插入缝隙,发出刺耳的“咔”一声,仿佛打开了某个不该开启的封印。
手指伸进去,取出芯片。
冷的。
那种冷不是温度意义上的,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的寒意,像冬天摸到铁栏杆的瞬间,电流顺着指尖窜上脊椎,直抵后脑。刚拿出来的刹那,脑海里蹦出一句话:“别读它,让他读你。”
这提示来得慢,但清楚。
他知道这是反规则——系统不会主动告诉你该怎么逃,只会等你犯错之后再把你拖进深渊。而这句话,只有在他足够冷静、心跳低于六十次每分钟时才会浮现。它是藏在他潜意识里的密钥,是他和周晓约定好的暗号。每当世界变得太假,当记忆被篡改得太过完美,这句话就会浮上来,像一根细线,把他从数据洪流中拽回现实。
他没急着插进设备。
先掏出第一部手机,关掉直播功能。那一秒,后台弹出十几个警告窗口,全是来自“镜面协议”的追踪请求。有人想偷走他的视角,复制他的感知路径。他冷笑,把SIM卡拔出来碾碎,扔进排水沟。动作干脆,可手心却微微发颤。他知道,这一下不只是切断信号,更是斩断了最后一丝被监控的可能。从此以后,没人会看见他怎么死,也没人能证明他还活过。
第二部接上耳机线,准备录声音。这不是普通的录音,而是用声纹编码的方式,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转化为摩斯码与谐波震荡混合的信息流。他知道,一旦自己失联,这段音频会自动触发上传机制,送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坐标的服务器节点。按下录制键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周晓最后一次说话的样子——她坐在昏暗的操作台前,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没了,就听那段童谣。”那时他不懂,现在懂了。她在教他如何记住一个人的存在,哪怕对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第三部贴回胸口,震动调到最强档。《大悲咒》还在响,节奏有点乱,鼓点错位,诵经声夹杂着电子杂音,但他靠着震感一点点把呼吸压稳。每一次震动,都是对神经系统的一次校准。他在训练自己的身体记住这个频率——这是唯一能抵抗精神入侵的方式。闭上眼,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与震动同步,像是某种古老的节拍器,在混沌中划出秩序。可在这秩序之下,恐惧依旧潜伏着。不是怕死,而是怕忘记——怕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只是某个程序里的一段代码,怕那些曾在雨夜里为一只流浪猫停留的温柔,都不过是预设的情感模拟。
然后,芯片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蓝光,而是深紫色,一闪即逝。
地面开始变色。
沥青表面浮现出像素块,一块接一块,如同病毒扩散般蔓延开来。画面扭曲,像老电视信号不好时的雪花噪点,边缘模糊,色彩错乱。四周空气抖动,几面小镜子凭空出现,悬浮在半空中,高度不一,角度各异,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影像。
其中一面照着他三年前的样子——穿旧制服,骑破三轮,在暴雨中奔跑。雨水顺着帽檐流下,打湿了面单。他记得那天送的是加急件,收货人住在城郊一栋废弃医院改造的公寓楼里。当时他迟到了四十七分钟,因为车子陷进了泥坑。
那些画面太熟了,每一步都记得。
可他知道不对劲。
记忆不该这么整齐。
真实的回忆是有断层的,有遗忘的部分,有情绪干扰导致的画面模糊。可眼前这一幕,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流畅,甚至连他甩头时水珠飞溅的角度都完全一致。太完美了,不是真的。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替代表层下的真实。他盯着其中一面镜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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