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指尖死死卡着砖墙粗糙的触感,像被钉住了一样。那行字——“现在也是”——原本只是他随手划下的验证标记,用来测试空间是否仍在规则控制之内。可就在最后一笔收尾的一瞬,墙面的光影忽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搅动,墨迹未干的字开始蠕动,每一划都像是活过来的虫子,扭曲、拆解、重组,在空中缓慢旋转,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正从虚空中垂落,精准地牵引着它们跳一支诡异的舞。
他没动,脚底却先一步察觉了不对劲——青石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带着微弱震颤的金属地面,踩上去像站在一台沉睡巨兽的心脏上,每一次搏动都让鞋底发麻。水珠从旧砖缝里一颗接一颗渗出,不偏不倚落在他鞋面上,声音整齐得像秒针走动,滴、滴、滴……每一下都精准敲在他神经末梢上,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猛地一皱——那些水珠落地后竟没有四散飞溅,反而凝成细小的光点,沿着地面向四周蔓延,勾勒出一道道微弱却清晰的符号线路,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正在悄然激活。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臂的纹身,心里嘀咕:“又来了?这破系统能不能别总在我最不想见它的时候上线?”
他知道,这不是现实了。
巷子变了。两侧的墙壁无声后退,延伸成一条无尽长廊,砖石逐渐化作锈蚀的金属板,表面浮现出斑驳的数据流痕迹,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噪点,忽明忽暗地滚动着。头顶的天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穹顶,上面密密麻麻闪烁着快递单号,红蓝交替,忽明忽暗,宛如呼吸。那些编号并非随机跳动,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更新,偶尔夹杂着他熟悉的字符:KX-007、R3-L9、Δ-114……都是他曾亲手递送过的“异常包裹”的追踪码。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又是这套老把戏?就不能换个欢迎仪式?比如放个烟花什么的?”
低语再次响起,冰冷、平滑,像一根细针顺着耳道直接扎进脑髓:“欢迎回来,第零号递送员。”
这声音不像从外面传来,更像是从他脑子里长出来的,顺着颅骨内壁缓缓爬行,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与彻骨的寒意。它不带情绪,却偏偏能唤醒所有被他刻意压在记忆底层的东西——第一次穿制服时手套上的霉味,潮湿、发酸,像泡了三天的抹布;第一次听见《大悲咒》铃声时心脏骤停的感觉,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还有那个雨夜,父亲把条形码烙进他皮肤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记住,别信你看到的。”
他低头看右臂。纹身安静地伏在那里,黑色线条沉稳如常,没有发烫,没有刺痛,甚至连一丝电流般的微麻都没有。心跳平稳,呼吸均匀,《大悲咒》手机静静躺在胸前口袋里,屏幕未亮,警报未响。系统没报警,说明这次不是规则入侵,也不是外部污染源渗透。
是他的心出了问题。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思绪,却发现记忆像倒带般自动回放——刚才弯腰捡起纸条的那一幕,动作那么自然,就像已经做过一千次。他甚至没怀疑过纸条是不是真的,就直接收进了箱子。那一刻的本能反应太过流畅,流畅得令人不安。正常人面对未知信息,总会迟疑、警惕、分析风险,可他没有。他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准确执行指令。
“操。”他又骂了一声,这次咬牙切齿,“我他妈怎么越来越像个AI了?连怀疑都不会了?”
父亲说过,犹豫的那一刻,就是它出现的时候。
真正危险的,是从不犹豫的人。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冰凉地贴在脸颊上。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轰鸣,他站在家门口,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快递单,边缘已被雨水泡烂。那时他还不是递送员,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穿着湿透的校服,浑身发抖。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条提示音,清晰得如同广播:
“午夜照镜子,要笑。”
那时候他觉得荒唐,近乎疯癫。可还是照做了。
他在浴室镜前站了整整十分钟,嘴角僵硬地上扬,直到脸颊肌肉酸痛,笑得像个被强行拉扯的提线木偶。那一晚,整条街的人都消失了,只有他还活着。
而现在,他又站在了类似的门槛前。
眼前景象再度扭曲。空气泛起涟漪,像热浪蒸腾后的路面。一扇木门凭空浮现,老旧不堪,漆皮剥落处露出灰白的木质,门把手锈迹斑斑,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但这扇门,他认得。
是童年家里的衣柜。
小时候,母亲总说柜子里藏着妖怪,不准他打开。后来她走了,柜子也再没人碰过。父亲曾用铁链锁住它,说里面封着“不该醒的东西”。可此刻,门却虚掩着,缝隙中透出幽微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点燃了一支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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