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后，我绑定了情绪价值系统 第39章 经纬暗织

诺亚资本技术尽调小组的到访，如同一场预期中的严格体检，为“芯辰”项目本已高速运转的节奏，又增添了几分不容有失的肃穆。小组由三人组成：一位银发矍铄、目光如电的硅谷老牌技术专家彼得森博士，一位神情严谨、对细节有执念的数据分析主管莎拉，以及一位看起来年轻但言辞犀利的华人投资经理戴维。他们的日程安排精确到半小时，问题清单长达数十页，涵盖了从算法核心逻辑、数据清洗流程、模型迭代机制，到云端架构的每一个节点、安全协议的每一处设置，乃至团队核心成员的学术背景和专利构成。

沈清欢提前一周就进入了“战备”状态。她组织“芯辰”技术团队，将可能被问及的每一个技术细节都做了多轮演练和资料准备，甚至预演了最刁钻、最负面的提问场景。她自己则恶补了大量相关的技术文献和行业标准，确保在翻译和解释时，既能准确传达技术本意，又能契合投资方的价值视角。

尽调第一天，在顾氏总部精心布置的会议室里，气氛从寒暄结束的瞬间就变得高度专注。彼得森博士的问题直指核心，常常跳过华丽的ppt演示，直接要求查看核心代码片段或原始数据分布。莎拉则对数据标注的规范性、样本的代表性、以及模型在不同子集上的表现稳定性穷追不舍。戴维则更关注商业化路径中的技术瓶颈和潜在的竞争技术路线。

沈清欢作为主要对接人，大部分时间在倾听、记录，并在“芯辰”首席科学家偶尔需要思考或表述不够清晰时，适时介入，用更符合商业语境的语言进行补充阐释或澄清。她语速平稳，态度坦诚，遇到暂时无法完全解答的问题，绝不强行辩解，而是承诺会后立刻组织团队提供详细说明或补充数据。

她的表现冷静而专业，既没有技术人员的过分拘谨，也没有商务人员的空泛圆滑，在两者之间找到了一个令人信服的平衡点。顾沉舟只在开场时短暂露面，与彼得森博士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将舞台完全交给了沈清欢和“芯辰”团队。他坐在后排，安静地观察着整个过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偶尔在沈清欢做出一个巧妙回应或成功化解一个尖锐质疑时，他指尖无意识敲击座椅扶手的节奏，会略微放缓。

第一天尽调结束，送走诺亚小组后，沈清欢回到自己办公室，感觉像是打了一场高强度的脑力消耗战。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复盘着今天的每一个问答回合，思考着明天需要重点准备和补强的环节。

内线电话响起，是顾沉舟：“来我办公室。”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和衣着，走了过去。

顾沉舟正站在白板前，上面写着他刚刚梳理的、今天尽调中暴露出的几个潜在薄弱点和对方可能深挖的方向。看到沈清欢进来，他示意她看白板。

“彼得森对你们算法在极端边缘案例（如罕见病灶形态或严重伪影图像）上的处理逻辑存疑。莎拉对训练数据中某个年龄段的样本量不足提出了三次。戴维一直在旁敲侧击，询问你们与国外某开源框架的相似度和可能的专利风险。”顾沉舟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每个点都精准地戳中了沈清欢正在复盘思考的关键。

“是，”沈清欢点头，“边缘案例的处理，我们有预案，但解释得不够直观。年龄样本的问题，李铭他们正在加急补充一批脱敏数据。至于开源框架，我们的核心创新点在于针对肺部影像的特定优化和工程化实现，与基础框架有本质区别，专利分析报告是完备的，明天可以重点展示。”

“嗯。”顾沉舟放下记号笔，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应对得总体不错。彼得森和莎拉是技术控，要的是硬数据和严谨逻辑，戴维则更多是从投资风险角度考量。你今天的定位很准，既没有越俎代庖替技术团队回答，也没有让问题悬空。”

这是来自顾沉舟的、极其务实的肯定。沈清欢心中微松：“谢谢顾总。”

“明天去‘芯辰’实验室实地查看，”顾沉舟看着她，“那才是真正的考场。硬件环境、团队状态、研发流程，都会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李铭那边，都交代清楚了？”

“已经反复沟通过，实验室和办公区都做了整理和准备，核心研发人员也会在场，随时可以演示和解答。”

“好。”顾沉舟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状态很重要。”

“是。”

沈清欢离开总裁办公室。回到自己座位上，她并没有立刻下班，而是将顾沉舟指出的几个要点，连同自己的思考，整理成一份简明备忘，发给了李铭团队，并约了晚上一个简短的电话会议再做确认。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暗。她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目光扫过笔筒，那支万宝龙笔静静立在其中。她犹豫了一下，将它拿起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夹层里。明天去实验室，或许会用得上。

次日，“芯辰”实验室。比起在顾氏会议室的文斗，这里的考验更加立体和真实。彼得森博士戴着老花镜，几乎将脸贴在了服务器机柜的指示灯上，询问着散热方案和冗余配置；莎拉则仔细检查着数据标注平台的操作日志和版本管理记录；戴维则与几位年轻的算法工程师闲聊，试图从他们不经意的言辞中捕捉团队士气和技术自信度的蛛丝马迹。

沈清欢全程陪同，穿梭在不同的区域之间，协调演示，补充说明，化解可能出现的尴尬或冷场。她能感觉到李铭和几位核心骨干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顶级专家审视时的兴奋和表现欲。

在一个算法演示环节，彼得森博士突然指着一组处理前后的影像对比图，提出了一个极其专业和冷僻的、关于损失函数权重设置对细微特征捕捉影响的问题。负责演示的年轻工程师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沈清欢正要上前缓和，李铭却抢先一步，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个过于具体的技术参数问题（那可能涉及尚未发表的优化细节），而是示意调出了另外几组在不同权重设置下模型表现的对比实验数据图，并清晰地阐述了团队在不同临床场景下进行权重调整的逻辑和取舍考量。

“我们更关注在不同实际约束条件下（如计算资源、实时性要求、假阳性容忍度），如何通过调整参数获得最优的综合性能，而非追求单一指标的理论最优。这是一个工程化思维和临床思维结合的过程。”李铭的话，既绕开了可能的保密点，又展现了团队务实且以终为始的研发理念。

彼得森博士听后，沉默地看了图表几秒，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沈清欢暗暗松了口气，向李铭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李铭也微微颔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一天的实验室尽调在傍晚时分结束。送走诺亚小组后，沈清欢和李铭等人留在会议室，简单复盘。大家都有些疲惫，但精神还算振奋，觉得整体表现尚可，没有出现重大纰漏。

“沈总，今天多亏你在场协调。”李铭真诚地说，“有些问题，我们技术人员容易钻牛角尖，你总能帮我们把话拉回到投资方关心的价值点上。”

“是大家准备充分，应对得当。”沈清欢笑了笑，“尤其是李博士你最后那个回答，很精彩。”

离开“芯辰”实验室，坐车回顾氏的路上，沈清欢收到了顾沉舟助理发来的信息：【顾总问，今天实地尽**况如何？】

沈清欢简要回复了总体顺利、没有意外、团队表现专业等情况。

很快，助理又发来一条：【顾总说，知道了。让你直接回家休息，明早不用来公司，诺亚小组上午自行整理资料，下午最后一场问答总结会，两点到公司即可。】

这算是……给她放了半天假？沈清欢有些意外，但还是回复了【收到，谢谢顾总。】

回到家，她终于有时间彻底放松下来。泡了个长长的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她才有空细细回想这两日尽调的每一个细节，以及顾沉舟那些看似随意却总能切中要害的提点。

他的关注，无处不在，却又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肯定给予得吝啬但精准，支持提供得及时而务实。就像一位严苛的教练，在你拼命训练时冷眼旁观，只在你动作变形或即将力竭时，才出声纠正或递上一杯水。

这种关系，复杂难言，却让她在巨大的压力下，奇异地感到一种被“托底”的安全感。虽然她知道，这“底”本身，或许也并不绝对牢固。

她从包里拿出那支万宝龙笔，在指尖转动。冰凉的金属触感提醒着她与那个男人的联结。她又想起那份锁在抽屉里的、关于孙立人的陈年文件。顾沉舟让她留着，等他通知。这像是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握在他的手里，遥控器却暂时交到了她这个保管员手中。

经纬之间，暗线浮动。明处的尽调尚未结束，暗处的博弈早已悄然布局。

手机响起，是小雨打来的，问她要不要过去尝尝新改良的芒果糯米饭。

沈清欢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答应了下来。她需要一点纯粹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来平衡这充斥着理性计算与无形压力的世界。

换上外出的衣服，她将那支笔仔细放回书桌抽屉。指尖触碰到抽屉深处一个冰凉的、丝绒质感的硬物——是那枚船锚胸针的盒子。她顿了顿，最终没有拿出来，只是轻轻关上了抽屉。

走出家门，夜晚的空气微凉。她抬头望了望被城市灯光映照成暗红色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日下午，将是诺亚资本此次尽调的最后一场交锋。然后，便是等待裁决的时刻。

而她，在经纬交织的网中，已尽力织好了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唯有等待，与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