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干涸的河滩,带着战斗后残留的腥臭和硝烟气息,也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寒意。篝火重新被拨亮,火光跃动,映照着围坐人群一张张疲惫却难掩振奋的脸。疲惫,是因为连续的战斗和逃亡;振奋,则源于那柄砍刀在黑暗中绽放的锋芒,以及它所带来的、对抗未知恐怖的全新可能。
那具被王虎几乎斩首、正在缓缓融化成恶臭黑色粘液的怪物尸体,已经被队员们用沙土和碎石草草掩埋。但空气中那股甜腥的腐蚀气味,依旧萦绕不散,如同一个冰冷的警告,提醒着他们这个世界从未真正安全。
王虎没有像往常一样,战斗结束后就咋咋呼呼地吹嘘或抱怨。他独自坐在离主篝火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低着头,用一块从自己破旧内衬上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极其仔细、缓慢地擦拭着手中那把厚重的砍刀。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圣物,而非沾满污血的凶器。
火光在暗银色的刀身上流淌,那些肉眼难以察觉、只有在他特定角度和心神集中时才能隐约看到的、仿佛嵌入钢铁内部的淡银色纹路,随着他的擦拭似乎微微流转。刀锋雪亮,在刚才劈开怪物的硬壳和骨骼后,竟然没有丝毫卷刃或崩口,只有几道浅浅的、需要凑近才能看到的暗蓝色污迹,那是怪物血液干涸后的残留。
王虎用指甲小心地刮掉那些污迹,指腹轻轻拂过光滑冰冷的刃口,那微弱的、仿佛能切开空气的锋锐感,依旧清晰。他想起刚才挥刀时,那种前所未有的、顺畅无阻的感觉,想起刀刃切入怪物躯壳时,对方那充满痛苦和惊骇的嘶嚎。这不是他以前凭借蛮力硬砍能达到的效果。这是……技术,是陈工所说的“附魔”带来的力量。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有获得强力武器的狂喜,有亲手斩杀强敌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混杂着惭愧、敬畏和渴望的灼烧感。
他想起了自己初入车队时的桀骜不驯,想起了对陈末那些“规矩”和“技术流”的不屑一顾,想起了自己那句“力气大才是硬道理”的蠢话。现在想来,何其可笑。如果没有陈末不计前嫌收留他们,没有车队这套看似严苛却保障了基本生存的规则,没有陈末后来用技术碾压式的修车比赛让他清醒,更没有今晚这柄经过“附魔”的神奇砍刀……他王虎,可能早就成了外面那些怪物的一滩脓血,或者像灰鼠镇的其他同伴一样,无声无息地烂在某个角落。
蛮力?在真正的技术和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蛮力,简直像孩童挥舞木棍一样幼稚可笑。
“嘿,虎子,刀擦得挺亮啊!”一个平时跟他一起干重活的新人凑过来,羡慕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陈工这手艺,神了!咱们要是都能有这么一把……”
王虎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将刀收回简陋的皮鞘。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跳动的篝火,落在对面那个靠坐在指挥车旁、正闭目养神的年轻身影上。陈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之前的“附魔”消耗巨大。但就是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甚至有些文气的年轻人,掌握着改变命运、对抗绝望的知识和力量。
王虎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他的动作引得周围几个队员侧目。他大步走到陈末面前,魁梧的身躯挡住了部分火光,在陈末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陈末似乎察觉到了,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营地似乎安静了一些,许多目光悄悄投了过来。赵刚抱着胳膊在不远处,眼神微眯。秦虎也停止了和侦察兵的低声交谈。
王虎站在那里,嘴唇蠕动了几下,那张平时惯于骂骂咧咧、带着匪气的脸上,此刻却涨得有些发红,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他似乎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组织语言。最终,他猛地低下头,对着陈末,用他那粗嘎的、但异常清晰的嗓音,大声说道:
“陈工!我王虎……以前是头蠢驴!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河滩上传开,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仗着有把子力气,就觉得天下老子最大,看不起规矩,更看不起您摆弄的那些……技术。”王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豁出去的坦率,“我觉得那是花架子,是瞎折腾。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抬起头,直视着陈末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不服和桀骜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诚恳的悔意和炽热的渴望:“您不但救了我们这些快死的人,给了我们活路,还定了规矩,让大家有条活路走。您用真本事告诉我,力气不如脑子好使。今晚……今晚这刀,更是让我王虎心服口服,外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陈工,以前是我不对,我王虎给您赔不是!您要是还觉得我这人能用,不嫌我笨,不嫌我糙……我……我想跟您学!学技术!学您这能让铁片子变神兵利器的本事!我不想再当个只会出傻力气的莽夫!我想……我想成为对车队真正有用的人!像您一样,用脑子,用本事,带着大家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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