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再次蠕动起来,像一条垂死的巨蟒,在龟裂的公路上挣扎前行。陈末的指尖依旧残留着压缩饼干粗糙的触感,喉咙里还萦绕着那点浑浊水带来的土腥味。而比生理上的饥渴更折磨人的,是座下这辆“致远”牌SUV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死亡呻吟。
每一次换挡,变速箱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油门踏板稍深,发动机舱里便传来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伴随着一阵阵不规则的黑烟。仪表盘上,发动机故障灯顽强地亮着刺眼的红光,水温表也攀升到了一个危险的区间。这辆老车,如同它身后大多数挣扎求存的同类一样,已经达到了极限。
陈末紧握着方向盘,感受着从底盘传来的每一下颠簸,都像是这辆老伙计最后的哀嚎。他必须想办法。系统给了他希望,但希望需要载体,需要“材料”。他不能指望凭空变出一辆新车,系统界面里“需消耗相应物资”的提示清晰无比。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车队途经的每一寸土地。废弃的车辆是这里最常见的“景观”,它们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瘫在路边,有的撞毁,有的烧得只剩框架,更多的则是被主人遗弃,静静等待着锈蚀的终结。每次路过这些“废铁坟场”,陈末的心脏都会微微揪紧。这些钢铁残骸里,是否还藏着能用的零件?一个火花塞,一截电线,甚至几颗标准螺丝,在此时都可能价值连城。
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领头车选择了一处靠近废弃服务区的路段进行短暂休整,理由是“观察前方桥况”。命令依旧是严禁私自脱离车队,尤其是进入建筑内部,那里是迷雾和诡异可能藏身的绝佳场所。
陈末将车停在车队边缘,靠近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他深吸一口气,对坐在后座、一直沉默寡言、脸色苍白的林晓低声说:“我就在车边看看,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你盯着点周围。”
林晓是他在离开江城第二天救下的医学院学生,此刻她抱着自己的医疗包,紧张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恐惧,却也有一丝对陈末的依赖。
陈末推开车门,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假装检查轮胎,目光却迅速而仔细地搜索着车旁的草丛和路基下方。杂草中散落着一些垃圾:破塑料瓶、腐烂的布料、几本被雨水泡烂的杂志……一无所获。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真要冒险进入那个阴森的服务区主楼?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阵风吹过,刮开了深及膝盖的茂密杂草的一角。
一抹暗淡的金属反光,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
陈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一步步靠近。那堆杂物半掩在土里,像一座被遗忘的小坟。一个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铁皮工具箱,盖子已经不翼而飞,里面散落着几件同样被厚厚红褐色铁锈包裹的工具:一把豁了口的扳手,一柄没有手柄的锤头,几根弯曲的钉子。
希望刚刚升起,又迅速被失望取代。这些铁锈,恐怕一碰就会碎掉。
但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刹那,他的目光被工具箱后面,一个更大的、被蔓藤紧紧缠绕的物体吸引。那轮廓……他蹲下身,不顾荆棘划破手背,用力扯开枯黄的藤蔓。
一辆自行车。
或者说,一辆自行车的残骸。
车架是老式的二八大杠,通体被厚厚的红褐色铁锈覆盖,仿佛刚从海底打捞上来。车胎早已腐烂消失,只剩下干瘪扭曲的内胎粘在钢圈上。链条断成几截,像死蛇般垂落。坐垫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发黑的海绵。它歪斜地倒在杂草中,轮毂扭曲,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诉说着被时光和遗弃彻底摧毁的凄凉。
任何正常人看到它,都会认为这是一堆彻头彻尾的、毫无价值的废铁。
但陈末的呼吸,却在那一刻停滞了。
他是工程师。他的眼睛看到的,不仅仅是锈蚀和破损。他看到的是基本结构尚存的车架三角,是虽然锈死但主体完好的齿轮和链条传动系统(哪怕它已经断裂),是两个虽然扭曲但或许能修复的轮毂!
更重要的是,它是“完整”的。它是一个独立的、结构清晰的“物品”。比起散落的零件,它更适合作为系统升级的“基础”!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血液加速流动。意识瞬间集中。
【可升级目标:严重锈蚀损坏的废弃自行车。】
【状态评估:结构完整性35%,功能性0%,材质劣化度85%。具备极低升级潜力。】
【升级选项(初步扫描):
基础修复与除锈(消耗少量能量,可恢复基本骑行功能,耐久度极低)。
结构强化(需消耗少量金属单元,提升车架强度)。
……(更多选项需在绑定宿主后解锁)】
【是否绑定为目标升级载体?是/否】
蓝色的字体在眼前闪烁,冰冷,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成了!
陈末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他迅速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躲在草丛里的“捡破烂的”。他深吸一口气,用最小的动作,试图将这辆沉重的锈铁从泥土和蔓藤中解放出来。它比想象中还要沉,锈死的部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想办法把它弄回车上。
希望,就在这堆看似毫无希望的锈铁之中。这辆被世界抛弃的废品,或许将成为他在这末日公路上,第一个真正的“伙伴”。一个疯狂的、足以改变命运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飞速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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