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地狱的景象正在上演。峡谷一侧的岩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碎,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崩塌。巨石如雨点般砸落,烟尘与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那个庞大的、令人绝望的暗影——“掠食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一辆改装车的装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陈末死死盯着镜中那片翻滚的烈焰与浓烟,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方向盘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爆炸的中心点,焦黑的土地上,两种液体正缓缓交汇,形成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暗绿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冷却液,如同怪物的血液,从“掠食者”被撕裂的装甲缝隙中汩汩涌出。而在它旁边,那抹刺目的鲜红,是老张的血。就在几分钟前,那个总是叼着半截烟卷,脸上带着风霜刻痕的老兵,用自己残破的身躯作为最后的引信,抱着高爆炸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个钢铁巨兽。冷却液的冰冷与血液的温热,在焦土上无声地诉说着牺牲的惨烈与代价的沉重。
“破晓预案!启动!全速前进!”陈末的声音通过车载电台,撕裂了爆炸余波的轰鸣,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命令下达的瞬间,早已蓄势待发的十八辆改装车引擎同时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被惊醒的钢铁巨兽,尾部喷出灼热的蓝色火焰,挣脱了恐惧的泥沼,沿着狭窄的峡谷通道,向着唯一的生路——峡谷出口——疯狂冲刺。
在颠簸得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的装甲车内,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队员,正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护住一个沾满暗红血迹的金属箱子。那是老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尽力气抛回车内的“种子箱”。箱子里装的,是他们在上一个人类据点废墟中,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可能承载着人类未来希望的植物种子。少年的手臂被飞溅的碎石划破,鲜血顺着胳膊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箱子抱得更紧,仿佛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报告!‘掠食者’核心动力炉严重受损!侦测到其能量反应骤降!初步判断……瘫痪时间……至少二十分钟!”无线电里,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狂喜。这宝贵的二十分钟,是老张用生命换来的唯一生机!
时间,在死亡边缘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第七秒。
“哐当——嘎吱——!”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猛地从车队中段传来。陈末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后视镜里,他看到代号“C车”的那辆重型运输车猛地一歪,左侧后轮附近腾起一股黑烟,车速骤然降低,如同跛足的巨人,在崎岖的峡谷地面上艰难拖行。
“C车报告!传动轴断裂!重复,传动轴断裂!无法维持高速!”急促的呼救声在频道里响起,带着绝望的哭腔。C车,它装载着车队近半的医疗物资和三名在之前遭遇战中身受重伤、无法移动的队员!它是整个车队的生命线之一。
峡谷通道狭窄,仅容两车并行。C车的减速,如同在狂奔的洪流中突然筑起一道堤坝,瞬间打乱了整个车队的阵型。后面的车辆不得不紧急避让,险象环生。而峡谷深处,那被烈焰和烟尘暂时吞噬的“掠食者”方向,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和能量重新汇聚的嗡鸣。
时间在流逝。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将所有人重新拖回死亡的深渊。
陈末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涌上来的腥甜强行咽下。他的目光扫过C车,扫过那些躺在担架上、生死一线的重伤员,扫过车厢里码放整齐、贴着红十字标记的医疗箱。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峡谷出口方向那越来越清晰的一线天光上。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
他猛地抓起电台,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撕裂般的决绝:“C车!执行‘断尾’指令!人货分离!立刻!重复,人货分离!把伤员抬出来!能带多少物资带多少!其他车辆,不要停!继续冲!”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咆哮和C车传动轴断裂处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执行命令!”陈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C车的后舱门猛地打开。几名队员红着眼眶,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将三名重伤员连同担架一起抬了出来。没有时间去找平坦的地方,担架直接放在了布满碎石和沙砾的地面上。另几名队员则发疯似的将车上的医疗箱往外扔,能抢出多少是多少。
“快!快啊!”催促声带着哭腔。
当最后一名队员跳下C车,沉重的运输车被彻底遗弃在路中央,如同一座沉默的墓碑。队员们抬起担架,拖着沉重的医疗箱,开始拼命追赶前方已经再次提速的车队。担架在布满碎石沙砾的地面上拖行,留下几道蜿蜒的、刺目的血痕,那是重伤员伤口渗出的鲜血,在沙石上涂抹出的生命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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